专栏/我的年终总结01 - Live each day as if it were your last

我的年终总结01 - Live each day as if it were your last

2020年12月31日 08:17--浏览 · --点赞 · --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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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en I was 17, I read a quote that went something like, “If you live each day as if it were your last, someday you’ll most certainly be right.” It made an impression on me… and since then, for the past 33 years I have looked in the mirror every morning and asked myself, “If today were the last day of my life, would I want to do what I’m about to do today.”

                                                                                                         ——Steve Jobs

乔布斯说过的这句话,“把每一天当作最后一天来过,某一天你会发现你是对的”出自穆罕默德·阿里。当他在演讲中讲出这句话的时候,观众中有些人表情凝重,有些人面带困惑,还有些人发出了笑声。

如果是去年,我想我会是笑出声的那个,我不会去想这句话有多沉重的内在意味,只会觉得这是黑色幽默;但2020年年初的一件事让我切身体会到了这句话的重量。

 

2020年1月8日,香港卫生部门宣布发现不明肺炎患者,香港进入卫生紧急状态。我得知这个新闻之后转告我父母,让他们取消带着住在武汉的我姐一家去海南旅游的计划,尽快让他们自己返回老家来。当时我妈拿出造谣者被拘留的新闻信誓旦旦地和我说这是谣言,不要听信。

我本来打算拒绝这趟旅行,但当时我家里老人正住在我们在海南的房子里,如果我拒绝,那就要一个人在家过春节,对于一个传统家庭的长辈们来说,这似乎是不太能接受的选择。因此,在归家一周以后的1月21日,我跟着家里其他人踏上了自驾去海南的旅程——由于他们决定自驾,我想一路上和大规模的人群接触的机会应该也不是很多,备了一点口罩也就欣然上路了。

只是之前从来没有过自驾游经历的我把自驾想得太美好了。在大概2000公里的全程上,我们经过了非常多的服务区,那时候确实大部分人都戴了口罩,但大量的人群聚集在餐厅之类的地方,近距离接触比起火车飞机只多不少,且京港澳高速沿线湖北的车尤其多,每次在服务区转悠看到几十上百辆鄂牌车辆,我的心情就绷紧一分——当然我没有表现出来,跟我坐一车的除了我爸可全是武汉人。

后来到了登岛的港口,我们的车被停到了巨大轮船的底仓准备轮渡,我们两车十个人上到破旧拥挤的船舱,和一大片甚至都没几个人戴口罩的北方面孔的人坐在一起,这个时候我已经饭都不太敢吃了。22日晚我们终于到了在三亚的家,那个时候我已经感到有点不适,就要求我爸把我安排到宾馆去,他照做了。

整个船舱下面是个两层停车场,上面的空间非常窄小,普通船舱更是拥挤

第二天,我高烧38.5度,咳嗽,乏力,同天早上武汉封城,播报员一遍又一遍地在电视机里宣读“不明肺炎”的症状,每一条我都在心里打上一个对勾。

下午,我被转移到了三亚的301医院,做了核酸检测。医护人员得知我经过武汉以后,给我单独安排了一块区域套上隔离服坐着。旁边有一对武大教授老夫妻,一个军嫂,一个中年男人以及另一对武汉口音的老人,军嫂和两个教授在另一组,我和中年男人还有武汉老人在一组。我们就这样一直在三亚并不算太冷但也很刺骨的寒风里坐到太阳落山,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哦,原来明天就过年了。

当天来了很多军人,应该是附近军队也被要求做检测了

在大年三十的凌晨,全副武装的疾控人员出现在隔离区外面,我前面的那对老年夫妻被他们拉走了,他们并没有看我和武大教授们一眼,这时候我稍微放心了些。一个小时之后,他们又来了,这次被带走的是那个中年男人。

你猜这个共识是什么?Cool 审核君?

等结果的过程非常煎熬,我一直等到了第二天早晨五六点,没有睡着。医院的机器不够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是——必须有疾控中心的允许,医生才能把结果告诉病人。当值的医生人很好,自己掏腰包给我们买了盒饭(虽然我烧得胃疼,根本吃不下去),但到后半夜我们等不及去问他多次之后,他也不耐烦了,终于告诉我们没有上面的允许他不能说。

好在最后,我体内并没有COVID(那时候可能还不叫这个名字),虽然结合肺片来看确实得了肺炎。也就是说,我非常幸运地只感染了普通的乙型流感,症状是流感并发的肺炎导致的。

随后那个一夜没睡的好医生给我开了张处方,但301那里没有这种药,我们又驱车跑到市里的人民医院去拿药。这个时候我的心情已经很轻松了,虽然人还挺难受的。在这里我们拿着肺片和上一个医生给的处方找这里的急诊医生(当时还是清晨,门诊没上班)开一张取药单。就在挂完号跑到诊室门口的时候,后边突然冒出来一个男的,大声嚷嚷:“让我先进,我快死了,我武汉来的”,但我在前面,就没有让道,结果他就扑通一声跪下了……我告诉他我等上一个人出来,进去给处方盖个章就可以,他才消停。

七点多的时候我回到宾馆睡了个觉,当天下午我们驱车去海边订了年夜饭。我虽然没得新冠不过毕竟还有流感,我爸就单独租了一辆车载我过去。

年三十的晚上,我在海边的小旅馆里睡得很香。

 

写完纪实我才发现这都已经快两千字了,没办法,当疑似病例真的太刺激了,事情过去快一年了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劫后余生是一种神奇的体验,最初的几个月你只会常常回忆起生的侥幸,却忘了对死的感知。

1月28日,我和爸妈坐轮渡火车回老家。车上人不多,在湖北全境只停车不上人。

我一路上把《活着多好》听了几十遍。

到了这个延长的寒假结束的时候我才发现,“活着“只是这次有惊无险的事故给我带来的效应之一。效应之二则是,我再也不觉得”我有时间“了。

“把每一天当作最后一天来过”,是理解死亡的意义之前难以做到的事情。自杀的大学生是不理解死亡的意义的,他们把死亡当作一种解脱。死亡的一瞬间,你确实可以抛下所有压榨你欺侮你胁迫你的人或事,但对于真正的死亡来说生理的停止只是一个开始。当生你养你的人焚烧掩埋你的个人物品,当你的档案被从学校的数据库里抽离,当你的户口本上不再有你的名字,当你的所有亲属朋友不再记得有你这个人,你才真的死了。那个寒风并不凛冽的夜晚,等检测结果的十几个小时给了我机会去思考这些——“如果我真的死了,我会不会后悔我死前一天在做的事情?“

我一天天地往前推算,到哪一天我才不会后悔,结果是,我在那个学期最后一个认真活着的晚上大概是操作系统考试的前夜。

那么在死去的前一天,做什么事情不会后悔?

这个问题有很多的答案,但就像乔布斯说的,在死亡面前,只有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是站得住脚的,而一切逃避和犹豫将无所遁形。只是很多人不能做到的是去理解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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