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肌腱
译者:离日夏
我看着马库拉格燃烧,听着一个个令人恐慌的报告如潮水般淹没尼顿渥太华。
“七守卫。那些忠于里巴努斯,贾兰和巴拉迪努斯的人。他们在四处屠杀,焚毁一切。”梅洛图斯队长猜测他们都被收买了。靠近城市的同时我也在接收着远超常人能记录的讯息,不过“为财富而战”这个描述则让我想起了过去的一段回忆。
当我五岁的时候,我的父亲就带着我去打猎。而我也知道为什么。那时我就可以轻易地读懂德卡里斯图书馆的军事著作一样读懂人心。我的父亲发现我一直在注视着他的将军和文官。他了解我有多么鄙视他们。这个最伟大的城市里最伟大的政治家全部都是白痴,且对星球上最重要的资源一无所知——他们自己的,无须被压迫的平民。他们通通都是傻瓜和暴君还有,尽管我只有五岁,但是我无比渴望粉碎掉这整座,保守至极的大厦。而我的父亲同样如此,我也知道他会这么做。
不过我在马库拉格的地位岌岌可危,因此他明智的不会选择拿我的生命去冒险。所以他就带我出去,去一个我们两个都喜欢的地方,去一个寒冷,美丽的皇冠山的山麓小丘那里呼吸清新的空气然后通过攀岩来缓解我们郁积的怒火。远离元老院的时候,我的父亲就能褪去假装我是个凡人小孩的伪装,然后一起平等的狩猎。他很喜欢笑,正如同他一直做的那样,,看着我展现出解开镣铐力量的景象,并以他陌生的小儿子为荣。可是,当我看见他坠下,尘垢覆盖在他划出伤口的手臂上时,一个无比绝望的真相击中了我。
我们并不平等。我们也永远不可能平等。我的父亲并不像我一样。这个教会我怎样生活的男人终会迎来人生的结局。而他染红的短袍让我呼吸短暂的停止。终有一天,康诺-基里曼会逝去。他会将我落在身后。把我留给那些傻瓜与暴君们。那一瞬间,我成为了我一直假装的小孩。泪水盈满我的眼眶,我不禁伸出手放在他的伤口上,希望它就这么消失不见。他笑了,然后摇了摇头-并非嘲笑,而是令人安心的保证。他拿出了一个硬币放在我的手上。
他的脸印在硬币的一边,而执政官贾兰则印在铸币的另一边。他把我的手合上,紧紧地握住硬币。
“试着感受它的力量,”他说。虽然我强壮无比,可金属仍没被毁坏。“这个硬币就是马库拉格,”他继续说着。“无比美丽又永不破灭。远比我们任何一人长久。而且只要它还存在,我就会一陪伴在你身边,罗伯特。我的美德就是马库拉格的美德。我的力量就是马库拉格的力量。这里不仅仅是我的家乡,罗伯特,它是我的灵魂,我的家人。而你也如此。马库拉格终将渡过所有劫难,它也必然这样。只要马库拉格还存留于世,你将永远不会孤单。”
“泰苏斯门那爆发了一场战斗!” 当我们靠近城市的时候梅洛图斯队长的声音近乎歇斯底里,于是我警示的督了他一眼。我们曾摧毁过威胁到整个伊里利亚的反叛,不过在自己的家园看见战争则又是另外一种感受了。
再一次的,我的思维开始跳跃起来,我也看到了这两个矛盾其实是同一事物的一部分。伊里利亚的反叛计划是通过让马库拉格陷入混乱来倾覆元老院,而现在我们回到了家乡来找现首都的各个街道上出现了暴乱。
无论谁是第一场叛乱后的推手,毫无疑问,他也会是策划第二场的住某。我大吼着对我的人下达命令,但我的思绪还是不由得飘到了其它地方。执政宫遭到攻击。我的父亲会在那么?他已经不再是带着我在皇冠山脉狩猎的那个男人了,虽然他仍然让人不可忽视。
我为那些敢从他身上夺取领事馆的人感到遗憾。
我下令让五个护卫到普洛安纳拱门,还有五个去参议院。其余的人则随我一同去执政宫。此时已经黄昏。珊瑚色的光芒在圆形剧场和圆顶上闪耀。就如同整座城市在燃烧。
当我们进入装饰花园后我开始犹豫起来,努力的尝试去隐藏我的愤怒。尽管,从年龄上看我是个青少年,而我也打过几场战役,用胜利来证明我父亲对我的信任,但我从没有见过如此多的激光卡宾枪在首都里开火。现在,它的饰带染上了鲜血的色斑,它的城民为浓烟所玷污。我将思维带回管家对我的训练中去,塔拉沙,然后背诵起连祷,平缓我的呼吸和清空我的头脑。
宫殿为网状的环形道路所对接,其设计为反映星空运转中的天堂之躯:马库拉格,奥丁,莱普菲斯,索琉姆,莫滕达尔和诺瓦-索琉姆,那些传奇的名字,用大理石雕刻而出,它们放置在喷泉中,为高大曲折的形如迷宫的紫衫木墙所围绕。
自动卡宾枪的射击的闪光从昏暗的光线中冒出。
我示意一名护卫从迷宫另一边的一个入口处进入,然后让另一个从另一个入口进入。接着我让最后一个护卫在我从中央道路中冲刺时跟上,从诺瓦-索琉姆路追击。
当我经过一半路程的时候一个奔跑的小兵出现在我面前。他制服的徽章被撕下,其左右摇晃,近乎醉倒,当他蹒跚的向我走来时,他拿着枪的手近乎松散,且其头发为落叶所触碰。在他身后,超过三个士兵跟随着他的步伐走来,同样地毫无防备,以及走路摇摇晃晃。
他们中的第一个是个怪物,身材高大,强壮有力,他肌肉爆炸的双手使得他的枪近乎荒谬。他向我这个方向走来的时候脸带微笑,将卡宾枪举起。然后,当他走的足够近而能清晰的看见我时,他开始犹疑起来,脸色变得苍白。
“基里曼领主,”他小声的开口,嘲笑从他的脸上逐渐消散。不远处尸体在地上散布。那些是我父亲的守卫。这个男人是马库拉格的耻辱他背叛了他的人民还有他的军队。他是个谋杀者。在他想攻击我的时候这个傻子因我的到来而摔倒在地。
我靠近了他,拔出我的阔剑抵在他的脖子上。
他身后的那帮醉汉因为震惊而没能及时反应过来。随后他们行动起来,笨拙的举起枪。
我拔出手枪然后在一个快速连贯的动作中将他们全部击倒。他们的尸体倒在小路上,双眼间有轻烟升起。
我在那里等了几秒钟,举起手枪,等待他们肌肉痉挛平息下来,等待更多士兵的到来。可是没有人,所以我向我的人点头,示意他们从尸体旁走过,到执政宫的前门处。
看来在阶梯处爆发了一场激烈的枪战。一队衣衫褴褛的士兵,就像我杀掉的那四个一样,全部趴伏在阶梯顶部,于第二组向下一个被打开的车辆移动时无序的开火。它的车门伤痕满布,而且引擎处浓烟汹涌,使得从残骸处射击的身形模糊起来。
弹片在第三组从迷宫处靠近时朝墙上裂开,瞬间枪声大作起来。
我举起手,警告我的人在我能够感知到敌人的位置之前先别开火。
在阶梯上的人在防御门口醉醺醺地咒骂着,于是我自动将他们标记为叛徒。真正的马库拉格之子不会表现的如此之差。而在卡车旁的人则不一样了——他们为浓烟所覆盖,所以我并不知道他们是叛徒还是我父亲的人。
随着一枚火箭呼啸着穿过花园,从迷宫的方向发射过来,把地面上的汽车变成了一列眩目的火柱,这一点变得毫无意义。
弹片和火花向我扑来。我的人闪开了,但我一动不动,盯着火焰。世界上没有什么能伤害我。我十岁的时候就知道了。我认为我的身体还有许多真相等待被揭开。即使是我的父亲,也会对我的力量感到震惊。偶尔有什么东西打破了我的皮肤,伤口在几秒钟内愈合了,其就在我眼前合上。我要么是个奇迹,要么是个诅咒;而这只有时间才能知道是其中的那一个。
人们从燃烧着的卡车上跌跌撞撞的走下,全身着火。我并没有理睬他们,而是举起手枪大步走向台阶。
醉鬼们忙着嘲笑着火的人,过了一会儿才注意到我,当他们注意到我时,他们和迷宫里的人一样困惑不解。马库拉格城有一半人恨我,而一半人把我当圣人看待,但在首都,没有人胆敢直面我的目光时带有任何信心。
当我在那些醉汉的头骨上开了个洞时,他们还在考虑如何回应我的出现。他们就这么倒在在台阶上,落下的枪在岩石上噼啪作响。
我挥手让我的人去对付从迷宫中冲出来的那群人。他们正要开枪,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烟雾中传来:“罗伯特!停火!”
“贾兰 !”我大喊道,点头示意我的人放下枪来。我们拥抱在一起,然后他又放开,握着我的手,摇了摇头,眼睛闪闪发光。“我很高兴你回来。”
贾兰是马库拉格的两名执政官之一。在我父亲身边,他是元老院的英杰和马库拉格立法议会的高级法官。他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人,几乎长到我的胸部,他那强有力的、有形的存在,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不褪色。他戴着他的金铠甲和头盔,带着一个天生具有领导才能的人的自信。大多数马库拉格的市民都会在他面前鞠躬,挣扎着说不出话来。我只是向大屠杀点点头,“这是谁干的?”
他对着尸体和正在冒烟的地面汽车的脸扭了扭。“正是这些人将会在改革中受到最严重的伤害。虽然你父亲的改革是为了帮助人民。不过那些白痴选择用动手来解决问题。”
当执政官宫邸发生爆炸时,我的手下退缩了;爆炸的力量如此之大,以致地面震动。
我们转过身来,面对着一堵火墙,火柱和窗户高高耸立,砖石建筑因爆炸而碎落在花园里。我示意我的士兵散开,让他们的武器对准火焰。
“我父亲在里面吗?”
贾兰点点头。“他已经把暴徒们拖了好几个小时,但是半个小时前一切都安静下来了。我以最快的速度跑过来。”
“自从我来到这个城市,我就一直尝试着联络他,”我说道。“然而始终没有回应”。
“那我们就快走吧,”他回答,大步走向台阶,准备好他的武器。
我衣领上的通讯突然活跃起来,他带来了我的同伴们的消息。他们在大楼的两边都遇到了抵抗,目前被压倒性的火力压制住了。
“坚守阵地,”我回答。“我会处理这件事的。确保没有人离开场地。”
入口大厅看起来像一个屠宰场。前执政官的雕像上覆盖着尸体,地板上血迹斑斑。我和加兰都停了下来,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他们怎么能?”贾兰咕噜。“就在这里,在这所有的地方?”
我摇了摇头,试图平息我的日益增长的怒火。
我们冲在前面,枪口对准阴影,走近一段通向楼上大厅的巨大的双个;楼层阶梯。贾兰跑向其中一个,而我向另一个冲去,我的人跟在后面。
我们走到楼梯的一半时候,士兵们从楼梯顶上的门口向我们开枪。他们穿着守卫的制服,但和外面的人一样,他们把徽章从上衣上撕下来。
楼梯扶手在我的指缝间爆炸了,我踉踉跄跄地向旁边走去,当我回火时重重地撞在墙上,一连串的激光炸裂了黑暗。
贾兰朝门口跑去,一步两步地朝黑暗中射击。我的人也跟着做了,制造了一个噪音和灯光的地狱,空气中充满了雪花石膏的碎片。
到处都是尖叫声和砰砰声,袭击开始了。
我挺直身子,冲上台阶,跟着贾兰走进房间。
这是一条长长的、铺着地毯的走廊,其内被尸体铺满。
我躲开了一颗霰弹枪的爆射的同时向袭击者头部开火,其射出的子弹击打在门框上,而他头部中弹身亡。贾兰冲进浓烟中,一阵疾射后干掉大部分叛徒,我跳到桌子上,把他没干掉的敌人全部解决。
“领主基里曼!”我的一个人叫道。
我回头一看,只见几十名叛乱分子冲上台阶,瞬间枪声大作。
我从大理石桌子上翻下,把它撞到一边,然后踢到房间另一头,其碰到墙壁的同时挡住了门。然后我挥手示意我的人在它后面就位。
“谁也别过来!”我大喊道,然后带着贾兰走进隔壁房间。
我们身后爆发出爆炸声和战斗的呼喊声,我的士兵们迅速跃起服从命令。
我们走进了另一个长长的画廊,其内一排排巨大的书架,一直延伸到远处的拱形天花板,天花板上的石雕小天使围绕着一幅旧土画。我和加兰在门口停了下来。流明的球体没有被点亮,贾兰只能眯起眼睛看向黑暗。对我来说,黑暗和光明没什么不同。而我花了数年时间才明白,人们痴迷于照亮我们的街道和宫殿。
“那里,”我说道,向房间出口的四扇门中的一扇门方向点点头。远处走廊里的人影在黑暗中冲来。
贾兰点了点头,我们朝那边冲去,在阴影里寻找动静。
枪声向我们呼啸而来,我听到贾兰的咒骂声,他翻滚到一座雕像的基座后面。
“我很好!”他朝我大喊。“继续前进。”
我大步走到房间中央,没有理会从我身边呼啸而过的枪声。对于力量来说有一个奇怪的地方。你拥有的越多,而你需要的就越少。我那不死之身的名声,甚至连最熟练的射手也无法打破。当我平静地走到房间另一头挤在一起的人群时,子弹穿过了半身像和窗框,掀起了一阵灰泥飞扬的风暴。
叛军聚集在通往隔壁房间的拱门下。他们有几十个人,都握着手枪和剑。如果他们保持冷静,我可能就有麻烦了。但我知道他们不会。我怒视着他们,我的怒火在我的眼睛里猛烈的燃烧,允许我的本质闪现出来。
他们惊慌失措,一些人急忙寻找掩体,另一些人向我冲过来,枪声不断。我躲过了几次瞄得不太准的剑刺,避开了密集的激光射击,轻松地用随意致命的剑砍放倒了几名攻击我的人。
其余的退了回去,从我的肩膀上疯狂地射击。
“以执政官的名义,”我叫道,“投降!”
他们呆住了,迷惑不解,以为我在给他们一个投降的机会。
我点头,承认他们的服从,然后用一连串的枪声驱散了他们困惑的表情。他们扑通一声倒在地板上,脸上冒着烟,四肢抽搐着,我一点也不同情他们。他们把矛头指向了参议院。他们背叛了马库拉格。没有比这更能证明死刑立即执行的理由了。
“贾兰?”我叫道,回头看向他。
他向我走来,握着枪臂的二头肌紧绷。“我很好,”他对隔壁房间点点头。
当我们走近父亲的房间时,战斗开始平息下来。我的人报告说,现在阻力很小。贾兰和我已经和主谋打过交道了。我父亲的房间是富丽堂皇的——一件用象牙和黄金制成的艺术品——但是豪华的地毯上全是血,到处散落着死去的卫兵,其中有几个人我一生都认识。我又开始背诵起一遍塔拉莎的连祷。
当我们到达父亲的私人房间时,有一种可怕的寂静。还有几十具尸体,一场大火迅速蔓延到一堵墙上的挂毯上。
加兰冲到挂毯前,把挂毯撕了下来,一边咒骂着,一边踩灭了挂毯上的火焰,他把自己裹在了灰烬里。“这是无价之宝”,他咆哮道。“就这么被野蛮人毁了,他们甚至连书都看不懂。”
我爱贾兰,但他和所有马拉格的贵族一样古怪。他刚从那些死人身边走过,但只有一幅残破的挂毯才能使他生气。
我注意到空气中有一种奇怪的气味,有苦味和化学味。它似乎熟悉得令人担忧,我搜寻着记忆,试图回忆起我以前闻到过它的时候。
然后我看到贾兰附近的地板上有动静,在燃烧的挂毯附近。
“小心!””我厉声说。
他后退了几步,我们俩都举起了枪。
当我看到一个男人像一件破家具一样瘫倒在地板上时,我倒吸了一口气。
“父亲!”我哭喊道,摇着头。“不!”
我们向他冲过去,但他举起一只警告的手,我们在几英尺外停下,彼此都低声地咒骂。他那装饰华丽的铁甲被打得满是窟窿,他的长袍浸满了血。他的腿弯成令人作呕的角度,皮肤又焦又肿。然而,最糟糕的是他喉咙上的黑线。它看起来像第二张嘴,其睁开了它的眼睛,斜视着,吐出一缕缕深红色的线。他喘着气,试图呼吸,脸上的血色渐渐消失。
我跪倒在地,向他伸出手。他又挥手叫我走开,眼里流露出绝望的警告。他想说话,但只能勉强发出可怕的冒泡声。
尽管我有那么多奇怪的天赋,可我还是无能为力,因为他渐渐开始滑下,被自己的血呛得喘不过气来,他用手紧紧地扼住喉咙,想要坐起来。我撕下我斗篷地几处,想把它围在他的脖子上,但他用手枪指着我的脸,眼里充满了愤怒。
“这是谁干的?”我喘息着,但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话。
当我不再试着去碰他时,他的愤怒离开了他的眼睛,他试图去够地板上的什么东西。
我抓住了它。那是一枚硬币。一定是他跌倒时从袍子上掉下来的。我想把它给他,但他摇了摇头,示意我应该握紧拳头。
当我明白他在做什么时,我倒吸了一口气。他让我想起了在山里的那一天。有一天,他递给我一枚硬币,承诺我永远不会孤单。
“不!”我哀嚎着,但他仍然用枪指着我,不让我靠近。
贾兰把手放在我肩上,但我肩膀在哀伤中抽动,紧紧地抓住硬币,其因我用力过度而弯曲。
近乎一分钟的时间里,我的父亲就躺在那里,用枪指着我的头,警告我不要碰他。然后他的目光开始凝固,集中在只有死人才能看到的地方。
他往后倒下的同时我也向后倒去,就这么靠在墙上,像野兽一样吼叫。贾兰拽着我的肩膀,大叫着什么,直到我意识到自己掉进了燃烧的挂毯的碎片里。
我站起来,盯着康诺的尸体。我怒火中烧,全身上下绷紧。我不敢动,害怕会有暴力从我身上喷涌而出。我的父亲没有离开我,他只是被带走了。
“罗伯特,”贾兰小心翼翼地低声说。“我们该走了。”
“去哪?”我怒视着他。在十几岁的时候,我就是个巨人。我低头看向执政官。“我父亲被谋杀了,而你要我走?你要我就这样离开他吗?”
“想想,罗伯特。”这座城市正在分崩离析。康诺愿意让你在看着他的尸体的同时就这么让他一生的心血付之一炬么?想想你的责任——你对马库拉格的职责。”
为了忍住打飞贾兰,我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以至于我一时说不出话来。但是,当激光枪的噼啪声在远处回荡时,我明白了他说的是真话。我想起我手中的硬币,皱成一团,但却完好无损,点点头。
他点了点头。“立法机关已经召集起来了。我们必须告诉他们这里发生了什么。暴徒们刚刚抢劫了他们最伟大的冠军。”他摇摇头,看着康诺的尸体。“但他们也给整个星球的稳定带来了风险。有太多的派别争夺权力。如果现在举行执政官选举,它将会造成混乱。”他看着散落在房间里的尸体开口道:“这是一个危险的时刻。”
我把悲伤藏在心里的一个角落里,然后试着去思考。“马库拉格今天失去了一位执政官。”我对向贾兰的视线。“我不会让它再失去另一个。”
我命令我的几个人看守我父亲的尸体,其余的人跟在我后面,我大步走回城里,我的脉搏声在我的耳朵里回响,父亲的脸从每个角落注视着我。
当我们穿过城市的时候,神庙里和居住区的街道上都挤满了人。我没有理睬暴徒而是尤其注意理睬穿链甲的士兵。那些人看到的只是我压抑怒火的一小部分。我试着用我训练出来的冷静来杀死他们,但我内心的某种东西已经崩溃了。我不愿意仅仅停留在射击上。我羞于回忆我是如何发泄我的愤怒,用他们的尸体砸墙,用拳头猛击头骨,把活人扔到火里。
当我们到达元老院周围的草坪时,贾兰在摇着头,他被那些在他的通讯珠中噼啪作响的信息激怒了。
他看见我在朝他这边看,于痛苦对我说出话:“他们希望我担任最高执政官,直到这一切结束,直到我们恢复了秩序。”
“唯一的执政官?”我扬起眉毛。“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违反了所有的法规。”
“如果我们想安然度过这段时期,就必须采取一些措施。而且得迅速。”我锐利的督了他一眼,然后大步向前走去。
在元老院门口周围的战斗很激烈。我正要带队进攻时,贾兰挡住了我。
“我们需要尽快到达康科德大厅。在人民大会作出任何决定之前,我们必须同他们谈谈。”他挥手让我绕着大楼走到专门为仆人和农奴准备的入口。
我犹豫了一下,怒视着门口的人群。他们投掷砖块,试图点燃旗帜。他们看起来像是喝醉了,或是精神错乱了。再一次,我发现很难想象我竟然和这些愚蠢的生物是同一物种。他们怎么能背向给与了他们如此之多的国家?
“别让愤怒搅乱了你的思维,”贾兰说。“我们可能会被困在这里一个小时。”
“你说得对,”我回答。“我得赶在一切都太迟之前把你送到那个集会上。“我命令我的士兵投入战斗,随后让他们自由攻击。接着我和贾兰穿过黑暗冲到大楼的后面。
门是开着的,当我们一进入元老院高大的大厅,我就听到了一些我知道贾兰不会听到的声音——以及外面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我能听到议员们聚集在康科德大厅里。紧急会议已经召开。数百名马库拉格的贵族在骚乱中幸存下来,决心让自己的声音被听到。即使在这里,我也能听到他们中的一些人是多么懦弱。他们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奋,而这本该是愤怒。他们在流血冲突中看到了机会。
好几分钟以来,贾兰一直在用他的声音疯狂地低声说话,和那些从大厅里给他提供信息的人交谈,但当我们接近大楼中心时,他停止了谈话,看着我说:“我想让你和我一起站在讲台上。这正是你父亲所希望的。”
我点点头,勉强记起他的话,心里还在想着那天我失去了什么。
“但是你以那种姿态出现在他们面前,”他说。
我皱起眉头,不知所措,然后意识到他说的是我的战斗装备。自从回到城市后,我没有变过。我还穿着锁甲和装甲板,脏乱无比,满身血灰。
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如果你走进康科德的大厅,且看起来如此地残忍的话,里面也会发生骚乱。”他抓住我的手。“我们需要理性的声音,罗伯特。今天已经够野蛮了。”
我点了点头。我一生都在努力不让父亲的名字蒙羞。不知何故,在他死后,这似乎更加重要。我开始解开装甲。
“在这儿,”贾兰说,他对那座建筑物比我熟悉得多,朝一扇门点点头。“让奴隶给你穿衣服吧。”
当我向门口走去时,贾兰犹豫了一下。
“我会很快的,”我说。“走吧。”
他盯着我,眼里充满了痛苦,然后点点头匆匆走开了。
房间里摆放着立法议会贵族们穿的羊毛长袍。当我走近他们时,我开始脱下盔甲,金属在冰冷的瓷砖地板上叮当作响。
我刚脱了一半衣服,一个奴隶就冲进屋来然后把门关上,鞠了一躬。“大人,”他低声说,急忙帮我解开盔甲。
“就是那件,”我厉声说,朝我能看到的最朴素的衣服挥了挥手——一件简单的蓝白相间的长袍,上面没有那么多金色刺绣。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似乎想好了要说什么,穿过房间去拿长袍。
我穿衣服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我能闻到我父亲房中闻到的那种化学气味。同样的、无言的警告牵动着我的思想,要我把它们联系起来。这一次我追根溯源,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伊里利亚的战役虽然残酷,但令人满意。我们每杀死一个野人,就有十个野人听了我们的话,放下了他们的枪。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外交如何超越武力。但是起义的领导者,一个叫祖里斯的瘦长的矮个子,不愿意屈服。他像老鼠一样在陷阱里挣扎,用我曾见过他的刺客用过的弯刀猛击。其表面涂满了神经毒素,他边说边笑着把它扔向我的脸。我给祖利斯上了一堂决定性的礼仪课,但毒药的味道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
那个奴隶咧嘴笑着向我走来,他那弯曲的长刀在半明暗的光线中闪闪发光。
我躲开他的刺击,然后抓住他的手腕,缓慢地扭转他的胳膊,直到骨头裂开为止。
“你杀了我父亲,”我说。“是你毒害了他。这就是他警告我不要去的原因。”我的愤怒已经超越了我先前感受到的动物的愤怒。寒冰在我血管里流动。我觉得自己比以前更没有人性。我觉得自己像个武器。
“没错!”刺客大喘着气说道,他的眼睛在疯狂地转动,试图挣脱解开他手臂的束缚。他愤怒的哼声,随后咯咯地笑了起来,我认出了他注射兴奋剂的痕迹。
“为什么?”
“钱!”他咯咯地笑着,咬紧牙关,靠得更近了。他重重地踢了我的腹部,我的肺里呼出了一口气。
我踉踉跄跄地穿过房间,咒骂自己的愚蠢。他在分散我的注意力。我比我本该做的慢了很多。
在伊里利安战役期间,我就没有睡过觉,后来我回到家里,又发现发生了暴动。或许我的耐力也有极限?
他又朝我走来,另一只手挥舞着刀,但这次我准备好了。我避开那一击,在他的头部一侧狠狠地打了一拳。
他重重地倒下去,发出一声窒息的呛音。
“是谁在雇佣你?”我大喊道,抓住了他的脖子。
化学气味越来越浓,他倒在我的手里,嘴唇上冒出泡沫。
我把他摔倒在地板上,看着他痛苦地死去,一点也不觉得快乐。泡沫从他嘴里冒出来,气味更浓了。他咬了一颗胶囊。可能和刀刃上的毒素是一样的。
我冲到门口。当我这么做的时候,我看到我的盔甲旁边躺着什么东西——那是我父亲临死前嘱咐我拿走的硬币。我抓起它,跑到走廊里,
我突然停了下来,注意到有些奇怪的事情。我盯着它,然后,在一盏荧光灯的强光下,我看到了真相。“不,”我喘息着说道,把硬币折回去,又看了一遍,不愿意相信这个真相。随后我开始奔跑。
当我走到康科德大门的时候,贾兰已经站在宣讲台上,试图平息现场的喧闹。马库拉格的贵族们在互相攻击,几乎和外面的暴民一样激烈。
我出现在领奖台的后面,当我从后面接近他时,贾兰还在继续喊叫。
“我不只是指科诺,还有他的儿子!”他叫着,用拳头捶着讲台。“他们给我们带来了灾难。他们拿我们珍视的一切冒险!我看着康诺领着一群乌合之众进入执政宫邸。如果不是我手下的英勇,他会把整栋楼都烧了。可惜在我们来得及阻止他之前,他杀害几十名忠诚的士兵。”
人群安静下来,震惊不已,互相窃窃私语。
“至于他的儿子,那个傲慢的闯入者罗伯特。我们还能做些什么来欢迎他来我们家呢?他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就在不到十分钟以前,我看见他就在这幢楼里,跟那些他自称在伊里利亚战斗过的叛徒们一起,试图闯入门口。所以他到底在外面干什么?他就是在密谋推翻我们!而我们阻止了他,虽然很危险,不过我亲自杀了他。”
当我走向贾兰时,灯光照在我身上,当贾兰描述着我的死亡时人群都屏住了呼吸,困惑地看着我,
“我不为我所做的事感到羞耻!”贾兰叫道,误解了他们震惊的表情,仍然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
“他是马库拉格的叛徒,我不准备让他踏进这个大厅。我用我唯一能确定的方式结束了他的背叛。”
我终于开口了。“我父亲去世时我和他在一起。”
我的话使得全场在震惊中沉默。
贾兰转过脸来面对我时脸色开始苍白起来。
“我问他谁该为此负责,”我继续说道,将刺客的毒刃放在加兰的喉咙上。“他说不出话来,但他还是把凶手的名字告诉了我。”
当我拿出硬币,把它举到贾兰面前时,他看上去惊慌失措。
“真是超乎我的想象。”我把硬币用手指翻转过来。
“这是个令人误解的铸币。双方的执政官并没有同时出现,而是只出现了一张面孔。那就是你的脸,贾兰。”
贾兰笑了。“没想到你还活着!太好了。我听说你被杀了。”
我怒视着他。“我听到了。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他的笑容僵住了,一时间他似乎不知所措。然后他的眼里闪过怒火。
“你有什么权利到这里来威胁我?你不属于这里,孩子,你从来没有。你甚至连从哪里来都不知道?你知道你真正的父亲是谁吗?你很幸运,我没有在……杀了你”
随着愤怒的嗡嗡声响彻大厅,贾兰的吐出的话语开始减少。一些贵族开始嘲笑和咒骂起来。我一度以为这是针对我的,但后来我意识到他们的愤怒是针对贾兰的。当然。无论他们的政治主张是什么,马库拉格的贵族们在一件事上达成了一致——躺在康科德大厅里的人不值得被蔑视的。而我的出现让他们看到了执政官是个多么虚伪的人。
我抓住了他们犹豫不决的机会,以我在同伊里利安的反叛分子谈话时所练就的那种沉着、威严的声调对着房间说话。
“我父亲从来没有对你们撒过谎。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对与他或他的改革没有什么用处。而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元老院更重要。他抓住了像贾兰这样的人失去的真理。暴君的权力脆弱而短命。它将随他而去。但是,一个解放人民的国家每年都在变得更加强大。每一代人都比上一代人有更多的奋斗目标。更多的服务理由。我们可以用我们城民的忠诚和信仰武装马库拉格。我们将让它战无不胜。”
贾兰在愤怒中脸色发紫。“蠢货!是的,我杀了康诺。可你们觉得我是为了谁?你认为谁会为康诺承诺的自由付出代价?暴徒们想夺取谁的土地?是你们的!他们想要的是你的权力。你们的财富。如果康诺的改革方案获得通过,你觉得你们会是什么样的人?他近乎尖叫起来。“你们什么也不是!”不比普通畜群好多少!几百年的传统,被一个欠考虑的慈善行为摧毁了!”
我准备结束他的话,逐渐将弯刀握紧,回想起父亲临死时眼中的痛苦。
接着,我意识到元老院开始安静下来,他们密切地注视着我,为讲台上展开的骇人场面吸引。从他们的表情中我看到了未来。如果我杀了贾兰,我会证明他是对的。我就是他说的那个野蛮的叛徒。任何其他的真理都将在由此产生的喧嚣中被忽视。将来只会有一场场疯狂的相互指责和阴谋。而他们会互相攻击。当这座城市灭亡时,它的领导人会争吵不休,当他们试图提出一个世袭的索取者来取代另一个时,马库拉格将熊熊燃烧。
我想起了伊里利亚的野蛮人,他们放下武器,仅是愿意用它来换取我向他们描述的梦中的一席之地。
于是我将匕首放下。
当我从他身边走开时,贾兰吃惊地看着我。
“审判并不是一个人的工作,”我望着人群说出这番话。“这是人民议会的工作。马库拉格比我们任何人都伟大。贾兰虽然杀了我父亲,但我宁愿看到他被释放,也不愿拆散这个议会。如果你们愿意让这个人做你的执政官,那就这样吧。但是你听到他对你说的谎言。他毫不羞愧地承认了这件事。所以快点作出你的选择,然后去行动。”
贾兰的眼睛闪烁起来。他竭力忍住不笑出声,其确信没有人会在他面前听我说话。
“叛徒!一个声音从大厅后面喊道。我透过贵族们的行列,看到其中一人用颤抖的手指着我。不,不是对我——对加兰。
我认出了那个人。阿达林。他一直看不起我。他谴责我父亲的改革。但阿达林的愤怒现在指向了加兰。
“叛徒!另一个声音喊道,接着又是另一个声音,直到一阵谴责的浪潮席卷了整个大厅。
贾兰像个醉汉一样摇摇晃晃。“白痴!”他尖叫中口水四溢。“这些人会把你的一切都夺走。想想你的父亲建造了什么。你最终会——”
当士兵们抓住他的手臂,开始把他从讲台上绑起来时,他的话变成了愤怒的嚎叫。随后愤怒转变为惶恐。如果他在康科德大厅中被判犯有欺诈罪,他将面临死刑。
我一直看着他,直到他被拖出视线,嘴里咒骂不停,然后我走下台阶,穿过大厅,回到我的队伍中。
阿达林从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来,挡住了我的路,他的表情很严肃。
大厅里静了下来。
他凶狠地盯着我,我想我可能得打出一条路来。我在宣讲台上说的每句话都出于真心,但是当我的人在外面战斗时,我不会袖手旁观。我不会让他们这么死去。
阿达林做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他把头上的金属花环摘下来,扔在我脚边
大厅里吸气的嘶嘶声回响。每个人都明白这一行为的象征意义。他在向我宣誓效忠。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嘲笑我,但他看上去很认真。
“我不知道你从哪儿来,”他说,“我也从不在乎。我从来没有听过比他更真实的儿子。你的父亲在离这里不到一公里的地方被杀了,而你却在谋杀他的凶手面前平静而清晰地说了这番话。你把参议院的需要放在自己的痛苦之前。你是个典范,罗伯特·基里曼。他环顾了一下大厅。“是我们所有人的典范。”
我摇摇头,但还没来得及回答,他旁边的人就摘下了他的花环,然后把它扔到了阿达林的花环旁边。然后另一个人也这样做了。
贵族们一个接一个地上前把花圈扔在我脚边,直到我被金黄的叶片所包围。
骄傲和震惊使我回想起曾经的山脉。“马库拉格将渡过所有劫难。”我低语着这句话,再次想起了父亲的预言,不想让人听见。
大厅里的声响把我的话拿走然后在人群中回荡。
“马库拉格终将渡过所有劫难!”议员们跪下的同时五百人的声音于大厅里交织,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