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全集》━鲁迅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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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一九二七年
·1927年8月17日致章廷谦
·1927年9月19日致翟永坤
·1927年9月19日致章廷谦
·1927年9月22日致台静农、李霁野
·1927年9月25日致台静农
·1927年9月25日致李霁野
·1927年10月4日致台静农、李霁野
·1927年10月14日致台静农、李霁野
·1927年10月17日致李霁野
·1927年10月20日致李霁野
·1927年10月21日致江绍原
·1927年10月21日致廖立峨
·1927年10月31日致江绍原
·1927年11月3日致李霁野
·1927年11月7日致章廷谦
·1927年11月7日致江绍原
·1927年11月14日致江绍原
·1927年11月16日致李霁野
·1927年11月18日致翟永坤
·1927年11月20日致江绍原
·1927年11月22日致陶元庆
·1927年12月6日致李小峰
·1927年12月6日致蔡元培
·1927年12月9日致江绍原
·1927年12月9日致章廷谦
·1927年12月19日致邵文熔
·1927年12月26日致章廷谦
第17章 一九二八年
·1928年1月31日致李霁野
·1928年2月5日致李霁野
·1928年2月22日致李霁野
·1928年2月24日致台静农
·1928年2月26日致李霁野
·1928年3月1日致李霁野
·1928年3月6日致章廷谦1
·1928年3月6日致章廷谦2
·1928年3月14日致李霁野
·1928年3月14日致章廷谦
·1928年3月16日致李霁野
·1928年3月31日致李霁野
·1928年3月31日致章廷谦
·1928年4月9日致李秉中
·1928年5月4日致章廷谦
·1928年5月4日致李金发
·1928年5月30日致章廷谦
·1928年6月6日致章廷谦
·1928年7月10日致翟永坤
·1928年7月17日致钱君匋
·1928年7月18日致章廷谦
·1928年7月22日致韦素园
·1928年7月25日致康嗣群
·1928年8月2日致章廷谦
·1928年8月15日致章廷谦
·1928年8月19日致章廷谦
·1928年9月19日致章廷谦
·1928年10月12日致章廷谦
·1928年10月18日致章廷谦
·1928年10月31日致赵景深
·1928年11月4日致赵景深
·1928年11月4日致罗暟岚
·1928年11月7日致章廷谦
·1928年11月28日致章廷谦
·1928年12月27日致章廷谦
·1928年12月29日致翟永坤
·1928年12月30日致陈濬
第16章 一九二七年
270817致章廷谦矛尘兄:日前寄一函,意专在阻止将敝稿送于姨副〔1〕,故颇匆匆。这几天我是专办了收束伏翁所办的书店〔2〕一案,昨天弄完了,除自己出汗生痱子外,还请帮忙人吃了一回饭,计花去小洋六元,别人做生意而我折本,岂不怪哉!
遥想一月以前,一个獐头鼠目而赤鼻之"学者",奔波于"西子湖"边而发挥咱们之"不好",一面又想出起诉之"无聊之极思"来,湖光山色,辜负已尽,念及辄为失笑。禹是虫〔3〕,故无其人;据我最近之研究:迅盖禽也,亦无其人,鼻当可聊以**欤。案迅即卂,卂实即隼之简笔,与禹与禺,也与它无异,如此解释,则"準"字迎刃而解,即从水,隼声,不必附会从"淮"之类矣。我于文字亦颇有发明,惜无人与我通信,否则亦可集以成"今史辨"也。
近偶见该《古史辨》,惊悉上面乃有自序一百多版。查汉朝钦犯司马迁,〔4〕因割掉卵瞅而发牢骚,附于偌大之《史记》之后,文尚甚短,今该学者不过鼻子红而已矣,而乃已浩浩洋洋至此,殆真所谓文豪也哉。禹而尚在,也只能忍气吞声,自认为并无其人而已。
此地下半年之中大文科,实即去年之厦大而撵走了鼻所不喜之徒,而傅乃大贴广告,谓足为全国模范。不过这是半月以前的事,后来如何,须听下回分解矣。我诸事大略已了,本即可走,而太古公司洋鬼子,偏偏罢工,令我无船可坐;此地又渐热,在西屋中九蒸九晒,炼得遍身痱子。继而思之,到上海恐亦须挤在小屋中,不会更好,所以也就心平气和,"听其自然",生痱子就生痱子,长疙瘩就长疙瘩,无可无不可也。总之:一有较便之船,我即要走;但要我苦心孤诣,先搬往番鬼所管之**以上邮船,则委实懒于奋发耳。好在近来鼻之起诉计划,当亦有所更改或修正,我亦无须急急如律令〔5〕矣。
《语丝》中所讲的话,有好些是别的刊物所不肯说,不敢说,不能说的。倘其停刊,亦殊可惜,我已寄稿数次,但文无生气耳。见新月社〔6〕书目,春台及学昭姑娘俱列名,我以为太不值得。其书目内容及形式,一副徐志摩式也。吧儿辈方携眷南下,而情状又变,近当又皇皇然若丧家〔7〕,可怜也夫。
迅八,十七。
斐君兄及小燕弟均此致候。
注释:
〔1〕姨副戏指杭州《三五日报》副刊。《诗经.召南.小星》:"阘彼小星,三五在东。"旧注认为"小星"指"妾"(姨太太)。
〔2〕伏翁所办的书店指孙伏园倡议开办的北新书屋。
〔3〕禹是虫顾颉刚在《努力》增刊《读书杂志》第九期(一九二三年五月)发表《与钱玄同先生论古史书》一文(后收入《古史辨》第一册),认为夏禹是"蜥蜴之类"的虫。
〔4〕司马迁指司马迁(约前145--约前86),字子长,夏阳(今陕西韩城南)人,汉代史学家和文学家。曾任太史令。所著《史记》为我国著名的纪传体史书。他曾因为李陵辩护而获罪下狱,受宫刑。鲁迅在迁旁加虫字,是对顾颉刚认为禹是"蜥蜴之类"的讽刺。
〔5〕如律令原为汉代公文常用语,意思是如法律命令,必须迅速进行。道士仿效,用于符咒的末尾。
〔6〕新月社以一些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为核心的文学和政治团体,约成立于一九二三年,其主要人物为胡适、徐志摩、梁实秋、罗隆基等,取名于泰戈尔的诗集《新月集》。一九二七年该社分子多数南下,在上海创办新月书店,一九二八年三月发刊综合性的《新月》月刊,进行**和反对革命文学的活动。
〔7〕皇皇然若丧家《孔子家语》:"纍纍若丧家之狗"。
270919①致翟永坤永坤兄:八月廿二,廿八日两信,今天(九月十九)一同收到了,一个学生给我送来的。你似乎还没有知道,中山大学的一切职务,我于三月〔1〕间早已辞去了,在此已经闲住了六个月,现在是肚子饿而头昏。我本来早想走,但先前是因为别的原因,后来是太古船员罢工,没有船,总是走不成。现在听说有船了,所以我想于本月之内动身。
我先到上海,无非想寻一点饭,但政,教两界,我想不涉足,因为实在外行,莫名其妙。也许翻译一点东西卖卖罢。北大改组〔2〕的事已在报上看见了。此地自从捉去了若干学生不知道数目,几十或百余罢以后,听说很乐观,已成为中国第一个大学。
这里新闻是一定应该有的,可惜我不大知道,也知不清楚。
《鲁迅在广东》〔3〕我没有见过,不知道是怎样的东西,大约是集些报上的议论罢。但这些议论是一时的,彼一时,此一时,现在很两样。
时光的确快,记得我们在马路上见了之后,已经一年多了,我漂流了两省,幻梦醒了不少,现在是胡胡涂涂。想起北京来,觉得也并不坏,而且去年想捉我的"正人君子"们,现已大抵南下革命了,大约回去也不妨。不过有几个学生,因为是我的学生,所以学校还未进妥近来有些这样的情形,连和我熟识的学生,也会有人疑心他脾气和我相似,喜欢揭穿假面具,所以看得讨厌。我想陪着他们暂时漂流,到他们有书读了,我再静下来。
看看二十来篇作品的工夫,总可以有的。但近一年来,我全没给人选文章。有一个高长虹,先前叫我给他选了一本文章,后来他在报上说,我将他最好的几篇都选掉了,因为我妒贤嫉能,怕他出名,所以将好的故意压下。从此以后,我便不做选文的事,有暇便自己玩玩。你如不相信高长虹的话,可以寄来,我有暇时再看,但诗不必寄,因为我不懂这一门。稿寄"上海,新闸路,仁济里北新书局李小峰"收转。
这里还是夏天,穿单衣,一做事便流汗。去年我在厦门时,十一月上山去,看见石榴花,用惯于北方的眼睛看来,好像造物在和我开玩笑。
鲁迅九月十九夜
注释:
〔1〕鲁迅于一九二七年四月二十一日辞去中山大学一切职务,这里说的"三月"当指夏历。
〔2〕北大改组一九二七年八月间,北洋**教育总长刘哲拟将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等九所高等学校合并,成立"国立京师大学校",下设六科五部。这方案因遭到普遍反对而终未实现。
〔3〕《鲁迅在广东》钟敬文编,内收鲁迅到广州后报刊所载有关鲁迅的文章十二篇,附鲁迅杂文一篇和讲演记录四篇。一九二七年七月由上海北新书局出版。
270919②致章廷谦矛尘兄:久不得来信,大约你以为我早动身了,而岂知我至今尚九蒸九晒于二楼之上也哉!听说太古船员诸公已复工,则我真将走成,现已理行李两天,拟于廿七八搬入客栈,遇有船则上之也。
自然先到上海,其次,则拟往南京,不久留的,大约至多两三天,因为要去看看有麟,有一点事,但不是谋饭碗,孑公复膺大学院长〔1〕,饭仍是蒋维乔袁希涛口中物也。复次当到杭州,看看西湖北湖之类,而且可以畅谈。但这种计画,后来也许会变更,此刻实在等于白说。
此地已较凉。梁漱溟〔2〕已为委员,我看他是要阔的。市民正拟欢迎张发奎〔3〕将军,牌楼搭得空前之好。各种厅长多已换。黄浦[埔]学校〔4〕已停办。截至今日止,如此而已。
中大今日(或明日,记不清了)开学,行授旗式,旗乃校旗也,青天白日外加红边,新定的。何日开课,未闻。绍原先生已行了罢。该校的安否,大概很与政局相关的,所以本学期如何,实在说不清。但他若取中立之状态,则无妨。
《语丝》的一四一,二两期,终于没有收到,大概没收了。这里的一部分青年已将郁达夫〔5〕看作危险人物,大奇。广西禁《洪水》〔6〕与《独秀文存》〔7〕。汕头之创造社被封。北新出了一本《鲁迅在广东》,好些人向我来要,而我一向不知道。关于出版界之所闻,大略如此。
新月书店的目录,你看过了没有?每种广告都飘飘然,是诗哲〔8〕手笔。春台列名其间,我觉得太犯不上也。最可恶者《闲话》广告〔9〕将我升为"语丝派首领",而云曾与"现代派主将"陈西滢交战,故凡看《华盖集》者,也当看《闲话》云云。我已作杂感〔10〕寄《语丝》以骂之,此后又做了四五篇。
凤举说燕大要我去教书,已经回复他了,我大约还须漂流几天。我一去,一定又有几个学生要同去,这是我力所不及的,别人容易误会为我专是呼朋引类。我也许此后不能教书了。但可玩玩时,姑且玩玩罢。
在二楼上,近来又编好了一部《唐宋传奇集》。到上海后,当为新作家选小说,共有三部。此后,真该玩玩了,一面寻饭碗。
迅上九月十九夜斐君太太前均此请安。燕兄及在绍兴的某兄均此致候。
注释:
〔1〕孑公复膺大学院长一九二七年六月二十七日,国民党中央****通过蔡元培等提议,决定组织大学院,作为全国最高学术教育行政机关,同年十月蔡就任大学院院长。
〔2〕梁漱溟广西桂林人。曾任北京大学教授。一九二七年四一二政变后,曾任广东省**委员、广州政治委员会建设委员会常务委员、代理主席。
〔3〕张发奎(1895--1980)字向华,广东始兴人,国民党将领。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任国民革命军第四军军长,参加北伐。一九二七年九月下旬,他率所部由江西回到广州。
〔4〕黄埔学校即黄埔军官学校。孙中山在国民党改组后创立的军官学校,校址在广州黄埔,一九二四年六月正式开学。在一九二七年四一二政变前它是国共合作的学校,周恩来、叶剑英、恽代英、萧楚女等许多共产党人都曾在校内担任过负责的工作。
〔5〕郁达夫参看300108信注〔1〕。他在《洪水》半月刊第三卷第二十九期(一九二七年三月)发表的《在方向转换途中》一文,指责了蒋介石反革命派的"独裁的高压政策"。孔圣裔随即在反动刊物《这样做》第七、八期合刊(同年六月)上发表《郁达夫先生可以休矣》一文,对郁大肆攻击,说他"做了共产党的工具"。
〔6〕《洪水》创造社刊物,一九二四年八月在上海创刊,初为周刊,仅出一期;一九二五年九月改为半月刊,一九二七年十二月停刊,共出三十六期。
〔7〕《独秀文存》陈独秀在"五四"前后所作论文、随感、通信的编集。一九二二年十一月上海亚东图书馆出版。
〔8〕诗哲指徐志摩。
〔9〕《闲话》广告《闲话》,指《西滢闲话》,陈西滢作,一九二八年三月新月书店出版。出版前曾刊登广告说:"......鲁迅先生(语丝派首领)所仗的大义,他的战略,读过《华盖集》的人想必已经认识了。但是现代派的义旗,和它的主将----西滢先生的战略,我们还没有明了。现在我们特地和西滢先生商量,把《闲话》选集起来,印成专书,留心文艺界掌故的人,想必都以先睹为快。"〔10〕杂感指《辞"大义"》,下文的"四五篇"指《革"首领"》、《扣丝杂感》、《"公理"之所在》、《"意表之外"》等。
270922致台静农、李霁野静农霁野兄:《朝华夕拾》改定稿,已挂号寄上,想已到。
静农兄九月八日信,前天收到了。小说〔1〕要出,很好。可寄上海北新李小峰收转。来信同。
这里的生活费太贵,太古船已有,我想于月底动身了,到上海去。那边较便当,或者也可以卖点文章。这里是什么都不知道。可看的刊物也没有。
先前是时时想走,现在是收拾行李(有十来件,讨厌极了),《莽原》久不做了。现在写了一点〔2〕,今寄上。以后想写几回这样的东西。
附上四张照相,是一月前照的,R女士〔3〕如要,请交去。如已无用,便中希送西三条寓。
前回来信说寄来的《二十四孝》之类之中,有几本是维钧兄的。我即函询那几种,终无回信,大约我的信失落了。今仍希告我,以便先行邮还。因为带着走,不大便当。
我很好,请勿念。我想,上船之期,大约本月廿八九罢。
此地居然也凉起来了,有些秋意。
密斯朱寿恒闻已结婚。今年的岭南大学,听说严极了,学生及职教员好发议论的,就得滚蛋。收回中国自办了。
迅九,二十二夜。
注释:
〔1〕小说指短篇小说集《地之子》,台静农作,一九二八年十一月未名社出版。《未名新集》之一。
〔2〕写了一点指《怎么写》。后收入《三闲集》。
〔3〕R女士当指罗尔斯卡娅,参看270221信注〔3〕。当时她准备雕塑鲁迅半身像。
270925①致台静农静农兄:九月十七日来信收到了。请你转致半农先生,我感谢他的好意,为我,为中国。但我很抱歉,我不愿意如此。
诺贝尔赏金〔1〕,梁启超〔2〕自然不配,我也不配,要拿这钱,还欠努力。世界上比我好的作家何限,他们得不到。你看我译的那本《小约翰》,我那里做得出来,然而这作者就没有得到。
或者我所便宜的,是我是中国人,靠着这"中国"两个字罢,那么,与陈焕章〔3〕在美国做《孔门理财学》而得博士无异了,自己也觉得好笑。
我觉得中国实在还没有可得诺贝尔赏金的人,瑞典最好是不要理我们,谁也不给。倘因为黄色脸皮人,格外优待从宽,反足以长中国人的虚荣心,以为真可与别国大作家比肩了,结果将很坏。
我眼前所见的依然黑暗,有些疲倦,有些颓唐,此后能否创作,尚在不可知之数。倘这事成功而从此不再动笔,对不起人;倘再写,也许变了翰林文字,一无可观了。还是照旧的没有名誉而穷之为好罢。
未名社出版物,在这里有信用,但售处似乎不多。读书的人,多半是看时势的,去年郭沫若书颇行,今年上半年我的书颇行,现在是大卖戴季陶〔4〕讲演录了蒋介石的也行了一时。这里的书,要作者亲到而阔才好,就如江湖上卖膏药者,必须将老虎骨头挂在旁边似的。
还有一些琐事,详寄季野信中,不赘。
迅上九月二十五日
注释:
〔1〕诺贝尔赏金即诺贝尔奖金。以瑞典化学家和发明家诺贝尔(A.Nobel,1833--1896)的遗产设立的奖金,自一九○一年起,每年在诺贝尔逝世纪念日颁发关于科学、文学及和平事业的奖金。一九二七年瑞典探测家斯文海定来我国考察时,曾与刘半衣商定,拟提名鲁迅为诺贝尔奖金候选人,由刘半农托台静农写信探询鲁迅意见。
〔2〕梁启超(1873--1929)字卓如,号任公,广东新会人,清末维新运动领导者之一。失败后逃亡日本,鼓吹君主立宪,反对孙中山领导的民主革命运动。晚年曾任清华学校研究院教授。著有《饮冰室文集》。
〔3〕陈焕章(1881--1983)字重远,广东高要人。留学美国,曾写《孔门理财学》一书,得博士学位。辛亥革命后组织孔教会,任会长。
〔4〕戴季陶(1890--1949)名传贤,号天仇,浙江吴兴人,国民党政客。早年曾和蒋介石共同经营交易所的投机事业。"四一二"政变前后,曾为蒋介石公开叛变革命大造反革命舆论。
270925②致李霁野霁野兄:十二日信已到,内无致共和〔1〕附信。
《白茶》或者只十三,是我弄错的,此事只可如此了结。
北新书屋账等一二天再算详账云云,而至今未有照办者,因为我太忙。能结账的故,票价骤落,邮局也停止汇兑了,只得中止,一直到现在。这一笔款只能待我到上海时再寄。
廿九日有船,倘买得到船票,就坐这船,十月六七可到上海。
这里的文艺,很销沈,昨天到创造社去一看,知道未名社的书都卖完了,只剩许多《莽原》。投稿于《莽原》之饶超华君,前回寄回的照相中,坐在我和伏园之间的就是他。回家路经汕头,被捕,现在似乎已释出。他是除了做那样的诗之外,全无其他的,而也会遭灾,则情形可想。但那是小地方;广州市比较地好一点。
书面的事,说起来很难,我托了几个人,都无回信。本地,是无法可想的,似乎只能画一个军人骑在马上往前跑。就是所谓"革命!革命!"〔2〕《朝华夕拾》我托过春台,没有画来,他与北新闹开,不知怎的和新月社去联合了。让我再想一想看。
《象牙之塔》的封面,上一次太印在中间了,下面应该不留空白。这回如来得及,望改正。
《莽原》稿已寄上一篇,我本想多写几篇这一类的东西,但开始走路之后,不知能有工夫否?此地万不愿住,或在上海小住,未知是否可能,待到后再看。此地大学,已成了现代派的大本营了。
关于诺贝尔事,详致静农函中,兹不赘。
创造社和我们,现在感情似乎很好。他们在南方颇受迫压了,可叹。看现在文艺方面用力的,仍只有创造,未名,沈钟三社,别的没有,这三社若沈默,中国全国真成了沙漠了。南方没有希望。
迅九,二五。
续收到十三日来信了。共和的收单,似乎应未名社收,今仍寄回。
注释:
〔1〕共和指广州共和书局。北新书屋结束时,存书均移交该书局。
〔2〕指当时广州的所谓"革命文学社"出版的**刊物《这样做》(旬刊)三四期合刊的封面画。以后各期均沿用。
271004致台静农、李霁野静农霁野兄:昨天到上海,看见图样五张〔1〕。蔼覃的照相,我以为做得很不好看。我记得原底子并不如此,还有许多阴影,且周围较为毛糙。望照原本重做一张,此张不要。我前信言削去边者,谓削去重照后之板边,非谓连阴影等皆削去之也。总之希重做一张,悉依原来的样子。
此书封面及《朝华夕拾》书面,已托春台去画,成后即寄上。于书之第一页后面,希添上"孙福熙作书面"一行。
我现住旅馆,两三日内,也许往西湖玩五六天,再定何往。
迅十,四。
注释:
〔1〕图样五张指《小约翰》作者望.蔼覃的肖像和该书插图的印样。
271014致台静农、李霁野静农霁野兄:书账早已结好,和寄来的一张差不多。因为那边的邮局一时停止汇兑,所以一直迟至现在。今从商务馆汇上八十元,请往瑠[1琉1]璃厂一取(最好并带社印)。这样,我所经手的书款,算是清结了。
《小约翰》及《朝华夕拾》两书面,本拟都托春台画,但他现在生病,所以只好先托其画《小约翰》的一张,而今尚未成(成后即寄上)。《朝华夕拾》第一页的后面,且勿印"孙福熙作书面"字样。
到此已将十日,不料熟人很多,应酬忙得很。邀我做事的地方也很有,但我想关起门来,专事译著。
狂飙社〔1〕中人似乎很有许多在此,也想活动,而活动不起来,他们是自己弄得站不住的。
这里已很冷了。报上说北京已下雪,想是真的。
来信仍由原处转。
迅十月十四日〔1〕狂飙社高长虹、向培良等组织的一个文学团体。一九二四年十一月,曾在北京《国风日报》上出过《狂飙》周刊,至十七期停止;一九二六年十月,该社重在上海光华书局出版《狂飙》周刊,并编印《狂飙丛书》。
271017致李霁野霁野兄:前两天寄一函并书款八十元,想已到。六日来信,今天收到了,空字已补好,今寄上。书面已托孙春台画好,因须用细网目铜板,恐北京不能做,拟在上海将板做好,邮寄北京。
我到此地,因为熟人太多,比以前更忙于应酬了。忽然十多天,已经过去,什么事也没有做。
光华书店,我看他做法不大规矩,是不可靠的。
《朝华夕拾》后记中之《曹娥》一图,描得不好。如原底子尚在,请将这一图改用铜板,那么,线虽细,也无妨了。
莽原第十六《》七期尚未见。我缺第三期,希即一并寄来。三期一本,十六七期各二本。此后信件,可寄"上海宝山路商务印书馆编译所周建人先生代收"。
《莽原》这名称,先前因为赌气,没有改。据我的意思,从明年一月起,可以改称《未名》了,因为《狂飙》已消声匿迹。而且《莽原》开初,和长虹辈有关系,现在也犯不上再用。长虹辈此地有许多人尚称他们为"莽原小鬼",所以《莽原》之名也不甚有趣。但这是我个人的意思,请大家决定。
静农的小说稿,已收到了,希转告。
前回寄来的书中,那几种是维钧的,亦望告知,.。以便寄还。
迅十,十七,夜271020致李霁野霁野兄:《小约翰》封面铜板已做好,已托北新代寄,大约数日后可到。今将标本寄上,纸用黄色,图用紫色。
孙春台病已愈,《朝华夕拾》封面已将开始绘画。书之第一页后可以印上"孙福熙作书面"字样了。
迅十,廿。
板费五元请便中交西三条密斯许。
271021①致江绍原绍原先生:两日不见,如隔六秋。
季茀〔1〕有信来,先以奉阅。我想此事〔2〕于兄相宜,因为与人斗争之事或较少。但不知薪水可真拿得到否耳。
迅顿首十月廿一日太太前乞叱名请安。
注释:
〔1〕季茀即许寿裳。时任南京国民**大学院秘书。
〔2〕指大学院院长蔡元培意欲聘鲁迅、江绍原等任该院特约撰述员。
271021②致廖立峨〔1〕立莪兄:十二日的来信,昨天收到了,先寄的另一封信,亦已收到。我于七日曾发一信,后又寄《野草》一本,想亦已到。
我到上海已十多天,因为熟人太多,一直静不下,几乎日日喝酒,看电影。我想,再过一星期,大约总可以闲空一点。倘若这样下去,是不好的,书也不看,文章也不做。
这里的情形,我觉得比广州有趣一点,因为各式的人物较多,刊物也有各种,不像广州那么单调。我初到时,报上便造谣言,说我要开书店了,因为上海人惯于用商人眼光看人。也有来请我去教国文的,但我没有答应。
现在我住在"宝山路,东横浜路,景云里二十九号",此后有信可以直接寄此。这里是中国界,房租较廉,只要不开战,是不要紧的。
中大校长赴港,〔2〕我已在报上看见,张之迈〔3〕辈即刻疑神疑鬼,实在可怜。其实他们是不要紧的,会变化,那里会吃亏。至于我回广东,却连自己还没有想到过。
林语堂先生已见过,现回厦门接他的太太去了,听说十来天后再来上海。许寿裳先生在南京大学院做秘书,他们要请我译书,但我还没有去的意思。
江绍原先生已经见过,他今天回杭州去了,当暂住在他太太的家里。听说大学院要请他做编译,我想,这于他倒颇相宜的。
广州中大今年下半年大约不见得比上半年好。我想,你最好是自己多看看书。靠教员,是不行的,即使将他们的学问全都学了来,也不过是"瞠目呆然"。倘遇有可看的书,我当寄上。
顾孟余回广州之说,上海倒没有听到。《中央日报》不办了。南京另组织了一个中央日报筹备处,其中大抵是"现代派"。
我本很想静下来,专做译著的事,但很不容易。闹惯了,周围不许你静下。所以极容易卷入旋涡中。等许多朋友都见过了,周围清静一些之后,再看情形,倘可以用功,我仍想读书和作文章。
广平姊也住在此,附笔道候。她有好几个旧同学在此,邀她于[去]办关于妇女的刊物,还没有去。
迅十月廿一日
注释:
〔1〕廖立峨广东兴宁人。原为厦门大学学生,一九二七年一月随鲁迅转学中山大学。后曾寄住鲁迅家中,因鲁迅无法满足他的一些无理要求,旋即离去。
〔2〕中大校长赴港一九二七年十月十三日,被认为是汪精卫派的张发奎去中山大学讲演,属于蒋系的校长戴季陶、朱家骅即离校赴**。后来戴去上海,朱回广州。
〔3〕张之迈一九二六年中山大学文科英文系学生。
271031致江绍原绍原先生:两惠函,其一内有译稿〔1〕者,均收到。稿当去寻卖[买]主去。
季茀所谈事迄今无后文,但即有后文,我亦不想去喫,我对于该方面的感觉,只觉得气闷之至,不可耐。
既已去矣,又何必再电奥[粤]方。昨有学生见骝先坐黄包车而奔波于途,殆即在追挽校长〔2〕欤。
近日又常是演讲之类,殊苦。
迅上十月卅一日太太前仍叱名请安。
注释:
〔1〕译搞指《二十五年来之宗教史研究》,美国黑顿(A.y.Haydon)作,江绍原译文后载《北新》半月刊第二卷第四号(一九二七年十二月)和第六号(一九二八年一月)。
〔2〕追挽校长据一九二七年十月十八日《国立中山大学日报》第六十四号载:"朱副校长今日赴沪敦促戴校长返校。"又同年十一月十六日同报第八十五号载:"戴校长季陶、朱副校长家骅已联袂返粤。"271103致李霁野霁野兄:十月廿六日信,今天收到了。蔼覃像已付印,四五日内可成,成即寄上。
《象牙之塔》,《莽原》,你的稿子〔1〕,尚未到。
《莽原》的确少劲,是因为创作,批评少而译文多的缘故。我想,如果我们各定外国文艺杂志一两份,此后专向纯文艺方面用力,一面绍介图画之类,恐怕还要有趣些。但北京方面,制版之类是不方便的。本来我也可以在此编辑,因为我原想躲起来用用功。但看近来情形,各处来访问,邀演讲,邀做教员的很多,一点也静不下,时常使我想躲到乡下去。所以我或者要离开上海也难说。
《小约翰》书面版已于廿一寄出,想已到。
还说《莽原》,用报纸似乎太难看,用较好一点而比以前便宜一点的,如何?至于减少页数,那自然无所不可。
狂飙社的人们,似乎都变了曾经最时髦的党了。尚钺坏极,听说在河南,培良在湖南,高歌长虹似乎在上海。这一班人,除培良外,都是极坏的骗子。长虹前几天去访开明书店章君〔2〕,听说没见他。
附上文一篇〔3〕,是旧作而收回的,可用于《莽原》。
迅十一,三。
注释:
〔1〕你的稿子指《文学的影响》,法国古尔蒙(R.deGourmont,1858--1915)作,李霁野译,载《莽原》半月刊第二卷第二十一、二十二期合刊(一九二七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2〕章君指章锡琛。
〔3〕文一篇指《略论中国人的脸》,后收入《而已集》。
271107①致章廷谦矛尘兄:六日来信已到。我到沪以来,就玩至现在,其间又有演讲之类,颇以为苦。近日又因不得已,担任了劳动大学国文每周一小时,更加颇以为苦矣。杭州芦花,闻极可观,心向往之,然而又懒于行,或者且待看梅花欤。
《游仙窟》既有善本,自然以用善本校后付印为佳。《唐宋传奇集》方在校印,拟先出上册,成后即寄奉。
北新捕去李(小峰之堂兄)王(不知何人)〔1〕两公及搜查,闻在十月二十二,《语丝》之禁则二十四。作者皆暂避,周启明盖在日本医院欤。查封北新,则在卅日。今天乔峰得启明信,则似已回家,云《语丝》当再出三期,凑足三年之数,此后便归北新去接办云云。卅日发,大约尚未知查封消息也。他之在北,自不如来南之安全,但我对于此事,殊不敢赞一辞,因我觉八道湾之天威莫测,正不下于张作霖,倘一搭嘴,也许罪戾反而极重,好在他自有他之好友,当能互助耳。
季茀本云南京将聘绍原,而迄今无续来消息,岂蔡公此说,所以敷衍季褧者欤,但其实即来聘,亦无聊。语堂先曾回厦门,今日已到沪,来访,而我外出,不知其寓何所;似无事。有学生告我,在上海见傅斯年于路上,不知确否。倘真,则此公又在仆仆道途,发挥其办事手腕矣。
我独据一间楼,比砖塔胡同时好得多,因广东薪水,尚未用完也。但应酬,陪客,被逼作文之事仍甚多,不能静,殊苦。本想从事译书,今竟不知可能如愿。
迅上十一月七日夫人均此问候。
注释:
〔1〕李指李丹忱。王,指王寅生。当时均在北京北新书局任职。
271107②致江绍原绍原先生:五日来信并稿已到。译稿小峰愿接受,登《北新》半月刊。俟注之后半到,即送去。
北京之北新局于十月廿二日被搜查,捕去两人,一小峰之堂兄;一姓王,似尚与他案有关。《语丝》于廿四日被禁;北新局忽又于卅日被封。我疑此事仍有章士钊及护旗运动〔1〕中人在捣鬼。
有学生告诉我,见傅斯年于上海之道上。岂此公亦来追留校长欤?
迅启上十一月七日闻广东中大英语系主任为**峰〔2〕,不知何如人也。
注释:
〔1〕护旗运动当时国家主义派拥护北洋军阀,反对革命,曾发起保护五色旗的"护旗运动"。
〔2〕**峰山东人。曾留学美国,一九二七年九月继江绍原之后任中山大学英文系主任。
271114致江绍原绍原先生:先后收到《宗教史研究》〔1〕两回,小品〔2〕两回共四则;但小注后半,则至今未收到,恐失落亦未可知。且稍待,抑更补写乎,请酌定。
日本语之NoRito,是"祝词"。
弟到此已月余,日惟应酬,陪客,演说,无聊之极。瘦矣,而毫无成绩。颇欲杜门译书,但无把握也。
今虽讨赤,而对于宗教学,恐仍无人留心。观读书界大势,将来之有人顾问者,殆仍惟文艺之流亚。不知兄有意一试之否?如前回在《语丝》上所谈之《达旖丝》〔3〕,实是一部好书,倘译成中文,当有读者,且不至于白读也。半农译法国小说,似有择其短者而译之之趋势。我以为不大好。
迅顿首十一月十四日太太前亦顿首〔1〕宗教史研究指《二十五年来之宗教史研究》。
〔2〕小品江绍原所作以《小品》为总题的短文。这里提到的四则,其中两则载《语丝》周刊第四卷第一期(一九二七年十二月十七日),一则载第四卷第二期。
〔3〕《达旖丝》又译《泰绮丝》,长篇小说,法国法朗士作。
271116致李霁野霁野兄:四日来信,收到了。小说稿及《象牙之塔》,早已到。
《莽原》仍用好纸而减页数,甚好。闻开明书店云,十八九合册十本,早售完,而无续来,不知何不多寄些?
《小约翰》作者照像,托春台印[带]去印的,而他忽回家,大约不日当回上海,取来寄京。现在向我索取者甚多。我想,较快的办法,是此书之内容及封面印成后,望即将书面及书之散页,寄我五十份(仍由周建人代收);一面我将照相留下五十份。待散页一到,在此装钉,便快得多了。希成后即寄为要。
我冬天不回京,在此亦静不下,毫无成绩,真不知如何是好。
迅十一,十六271118致翟永坤永坤兄:你的十月十,二六两信,并两回的稿子,我都收到了,待我略闲,当看一看。惟设法出版,须在来年,因为这里的书铺现在经济状况都不大好。
那一本旧的小说〔1〕,也已收到。构想和行文,都不高明,便是**的描写,也拙劣得很,是一部没有什么价值的书。我想,这大约是明朝人做的,本是一篇整篇,后来另一人又将他分开,加上回目,变成章回体的。至于里面用元人名字,这是明人做小说的常有的事,他们不敢讲本朝,所以往往假设为兀人。
我近半年来,教书的趣味,全没有了,所以对于一切学校的聘请,全都推却。只因万不得已,在一个学校里担任了一点钟,但还想辞掉他。
文章也做不出来。现在是在校印《唐宋传奇集》,这是古文,我所选编的,今年可出上册,明年出下册。
听说《语丝》在北京被禁止了,北新被封门。正人君子们在此却都很得意,他们除开了新月书店外,还开了一个衣服店,叫"云裳","云想衣裳花想容"〔2〕,自然是专供给小姐太太们的。张竞生〔3〕则开了一所"美的书店",有两个"美的"女店员站在里面,其门如市也。
我想译点书糊口,但现在还未决定译那一种。
迅上十一月十八日
注释:
〔1〕一本旧小说指《奇缘记》,不题撰人,本明人《天缘奇遇》写祁羽狄、廉丽贞事,六卷,十二回。
〔2〕"云想衣裳花想容"语见李白《清平调》词三首(其一)。
〔3〕张竞生广东饶平人。早年留学法国,曾任北京大学教授。著有《美的人生观》、《美的社会组织法》等。一九二七年在上海开设美的书店,宣扬色情文化。
271120致江绍原绍原先生:来信,并《廿五年来之早期基督教研究》〔1〕的注,都收到了。关于要编的两种书的计划,我实在并无意见。《血与天癸》〔2〕......,我想,大抵有些人看看的;至于《二十世纪之宗教学研究》〔3〕,则商务馆即使肯收,恐怕也不过是情面。尚志学会〔4〕似乎已经消声匿迹了。
其实,偌大的中国,即使一月出几本关于宗教学的书,那里算多呢。但这些理论,此刻不适用。所以我以为先生所研究的宗教学,恐怕暂时要变成聊以自娱的东西。无论"打倒宗教"或"扶起宗教"时,都没有别人会研究。
然则不得已,只好弄弄文学书。待收得板税时,本也缓不济急,不过除此以外,另外也没有好办法。现在是专要人的性命的时候,倘想平平稳稳地吃一口饭,真是困难极了。我想用用功,而终于不能,忙得很,而这忙,是于自己很没有益处的。
中国此刻还不能看戏曲,他们莫名其妙。以现状而论,还是小说。还有,大约渐要有一种新的要求,是关于文艺或思想的yssye〔5〕。不过以看去不大费力者为限。我想先生最好弄这些。
英文的随笔小说之流,我是外行,不能知道。但如要译,可将作者及书名开给我,我可以代去搜罗。
我不知道先生先前所爱看的是那一些作品,但即以在《语丝》发表过议论的Thais〔6〕而论,我以为实在是一部好书。但我的注意并不在飨宴的情形,而在这位修士〔7〕的内心的苦痛。非法朗士〔8〕,真是作不出来。这书有历史气,少年文豪,是不会译的(也讲得〔好〕听点,是不屑译),先生能译,而太长。我想,倘译起来,可以先在一种月刊上陆续发表,而留住版权以为后日计。
此外,则须选作者稍为中国人所知,而作品略有永久性的。英美的作品我少看,也不大喜欢。但闻有一个U.Sinc-laire〔9〕不知错否),他的文学论极新,极大胆。先生知之否?又J.London〔10〕的作品,恐怕于中国的现在也还相宜。
广东似乎又打起来了〔11〕。沪报言戴校长已迁居**,谢绝宾客。中校的一群学者,不知安否,殊以为念也。
迅启上十一月二十夜太太前均此请安。
注释:
〔1〕《廿五年来之早期基督教研究》美国威灵贝(H.R.Wil-linghby)著,江绍原译文载《东方杂志》第二十四卷第二十四期(一九二七年十二月)。
〔2〕《血与天癸》全名《血与天癸:关于它们的迷信言行》,江绍原著,《贡献》第二卷第七期(一九二八年五月)开始连载。
〔3〕《二十世纪之宗教学研究》江绍原计划的著作,后未完成。
〔4〕尚志学会范源濂、江庸等人在北京组织的学术团体,曾编辑《尚志丛书》,由商务印书馆出版。
〔5〕yssye英语:随笔。
〔6〕Thais即《泰绮丝》。
〔7〕修士指《泰绮丝》中的圣僧巴甫努斯。他为正世道人心,曾感化亚历山大城的名妓泰绮丝出家,但自己却因爱上了她而深陷情网。不知情的信徒们则仍然视他为"圣僧",向他祈求、礼拜,以致使他痛苦万状。
〔8〕法朗士(A.France,1844--1924)法国作家。著有长篇小说《波纳尔之罪》、《企鹅岛》等。
〔9〕U.Sinclair辛克莱(1878--1968),美国作家。著有长篇小说《屠场》、《石炭王》、《世界末日》等。他的文学论疑指《拜金艺术(艺术之经济学的研究)》一文,文中主张"一切的艺术是宣传"。
〔10〕J.London杰克.伦敦(1876--1916),美国作家。著有《深渊中的人们》、《铁蹄》、《马丁.伊登》等。
〔11〕广东又打起来了一九二七年十一月十七日张发奎以"护党运动"为名,与李济深、黄绍鄤争夺广东的统治权,引起了粤桂战争。
271122致陶元庆璇卿兄:《唐宋传奇集》书面用之赭色样本,今日送来了。今并原样一同寄上。对否?希示复。
鲁迅十一月廿二。
271206①致李小峰〔1〕小峰兄:我对于一切非美术杂志的陵乱的插画,一向颇以为奇,因为我猜不出是什么意义。近来看看《北新》半月刊的插画,也不免作此想。
昨天偶然看见一本日本板垣鹰穗做的,以"民族底色彩"为主的《近代美术史潮论》〔2〕,从法国革命〔3〕后直讲到现在,是一种新的试验,简单明了,殊可观。我以为中国正须有这一类的书,应该介绍。但书中的图画,就有一百三四十幅,在现今读者寥寥的出版界,纵使译出,恐怕也没一个书店敢于出版的罢。
我因此想到《北新》。如果每期全用这书中所选的图画两三张,再附译文十叶上下,则不到两年,可以全部完结。论文和插画相联络,没有一点白费的东西。读者也因此得到有统系的知识,不是比随便的装饰和赏玩好得多么?
为一部关于美术的书,要这么年深月久地来干,原是可叹可怜的事,但在我们这文明国里,实在也别无善法。不知道《北新》能够这么办否?倘可以,我就来译论文。
鲁迅十二月六日
注释:
〔1〕此信据《北新》半月刊第二卷第四期(一九二七年十二月十五日)所载编入。
〔2〕《近代美术史潮论》日本板垣鹰穗著。鲁迅的译文连载于《北新》半月刊第二卷第五期至第三卷第五期(一九二八年一月至一九二九年一月),后由北新书局汇印一集出版。
〔3〕法国革命指一七八九年的法国资产阶级革命。
271206②致蔡元培〔1〕孑民先生几下,谨启者:久违雅范,结念弥深,伏知贤劳,未敢趋谒。兹有荆君有麟,本树人旧日学生,忠于国事,服务已久,近知江北一带,颇有散兵,半是北军〔2〕旧属,既失渠率,迸散江湖,出没不常,亦为民患。荆君往昔之同学及同乡辈,间亦流落其中,得悉彼辈近态,本非夙心,倘有所依,极甘归命,因思招之使来,略加编练,则内足以纾内顾之劳,外足以击残余之敌。其于党国,诚为两得。已曾历访数处,贡其款诚,尤切希一聆先生教示,以为轨臬。辄不揣微末,特为介绍,进谒台端,倘蒙假以颜色,俾毕其词,更赐指挥,实为万幸。肃此布达,敬请道安。
后学周树人启上十二月六日
注释:
〔1〕此信原无标点。
〔2〕北军指北洋军阀军队。
271209①致江绍原绍原先生:《百册孝图》〔1〕尚在,其所绘"拖鞍"〔2〕之法如下:----迅上十二月九日〔1〕《百册孝图》据《朝花夕拾.后记》,当为《二百册孝图》,清代胡文炳绘制。
〔2〕"拖鞍"据《明史.列女传》记载:武邑高氏女,其父客死他乡,仅知葬于河南虞城城北,塚内以枣木小车辋为识。后来她去该地寻找其父遗骸,"抵葬所,塚累累不能辨。氏以发系马鞍逆行,自朝及夕,至一小塚,鞍重不能前,即开其塚,所识车辋宛然。"鲁迅所画即此故事,坐于鞍上者为女父之鬼魂。
271209②致章廷谦矛尘兄:四日信早到了。语堂在此似乎是为开明编英文字典〔1〕。伏园则在办一种周刊,曰:《贡献》〔2〕(实在客气之至)。又听说要印书,但不知其详,因为极少见。
《语丝》移申第一期,〔3〕听说十二可出。有几篇投稿,我看了一遍则有之,若云"编辑",岂敢也哉!我近来就是做着这样零星的事,真不知如何是好。
新年能来申谈谈,极所盼望。若夫校对,则非一朝一夕可毕,我代校亦可也。
池鱼故事〔4〕,已略有所闻。其实在天下做人,本来大抵就如此。此刻此地,大家正互相斥为城门,真令我辈为鱼者,莫名其妙,只能用绍兴先哲老话:"得过且过"而已。
绍原欲卖文,我劝其译文学,上月来申,说是为买书而来的。月初回去了,闻仍未买,不知何也。大约卖文之处,已稍有头绪欤?
太史〔5〕之类,不过傀儡,其实是不在话下的。他们的话听了与否,不成问题,我以为该太史在中国无可为。
《莽原》有从头到尾的合订本,但他们不寄我一本,亦久无信来,或已独立欤?《华续》,《野草》他日寄上《野草》初版,面题"鲁迅先生著",我已令其改正,所以须改正本出,才以赠人。《唐宋传奇集》上册今天才校了,出版大约尚须几天。出时奉寄。下册稿已付印局。
迅上十二,九,夜。
注释:
〔1〕英文字典按林语堂当时为上海开明书店编的是《开明英语读本》。
〔2〕《贡献》国民党改组派刊物,孙伏园编辑,嘤嘤书屋发行,一九二七年十二月五日在上海创刊。初为旬刊,一九二九年一月第五卷第一期起改为月刊,同年三月停刊。
〔3〕《语丝》移申第一期指一九二七年十二月十七日在上海出版的《语丝》周刊第四卷第一期(总一五七期)。
〔4〕池鱼故事俗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意思是无端受连累。据收信人回忆,这里指当时国民党军队包围浙江农学院,搜捕一章姓共产党员,人们纷纷猜疑是搜捕章廷谦。
〔5〕太史指蔡元培。他曾是清末翰林,俗称翰林为太史。
271219致邵文熔〔1〕明之吾兄:一别遂已如许年,南北奔驰,彼此头白,顷接惠书,慰甚喜甚。
弟从去年出京,由闽而粤,由粤而沪,由沪更无处可往,尚拟暂住,岁腊必仍在此也。时事纷纭,局外人莫名其妙(恐局中人亦莫名其妙),所以近两月来,凡关涉政治者一概不做。昨由大学院函聘为特约撰述员,已应之矣。
约一星期前,在此晤公侠,得略知兄近状,亦并知子英景况,但未询其住址,故未通信。弟初到沪时,曾拟赴杭一游,后以忙而懒,天气亦渐冷,而彼处大人物或有怕我去抢饭碗之惧,遂不果行。离乡一久,并故乡亦不易归矣。
专此布达,顺颂曼福不尽。
弟周树人启上十六年十二月十九日〔1〕邵文熔(1877--1942)字铭之,又作明之,浙江绍兴人。留学日本,曾在杭州任土木工程师。
271226致章廷谦矛尘兄:廿五日信收到。《语丝》四卷三期已付印,来稿〔1〕大约须入第四期了。
伏园和小峰的事,我一向不分明。他们除作者版税外,分用净利是今天才知道的从。。但我就来。,也没有收清过版税。即如《桃色的云》〔2〕的第一版卖完后,只给我一部分,说因当时没钱,后来补给,然而从此不提了。我也不提。而现在却以为我"可以做证人",岂不冤哉!叫我证什么呢?
譬如他们俩究竟何时合作,何时闹开,我就毫不知道。所以是局外人,不能开口。但我所不满足的,是合作时,将北新的缺点对我藏得太密,闹开以后,将北新的坏处宣传得太多。
不过我要说一句话,我到上海后,看看各出版店,大抵是营利第一。小峰却还有点傻气。前两三年,别家不肯出版的书,我一绍介,他便付印,这事我至今记得的。虽然我所绍介的作者,现在往往翻脸在骂我,但我仍不能不感激小峰的情面。情面者,面情之谓也〔3〕,我之亦要钱而亦要管情面者以此。
新月书店我怕不大开得好,内容太薄弱了。虽然作者多是教授,但他们发表的论文,我看不过日本的中学生程度。真是如何是好。
明年商务印书馆也要开这样的新书店,这一流的书局,要受打击了。倘不投降,即要竞争,请拭目以俟之。
绍原经济情形,殊可虑。但前两星期,有一个听差(我想,是蔡"公"家的人)送大学院的聘书〔4〕到我这里来,也有绍原的一份,但写明是由胡适之转的。问他何时送去;他说已送去过了;胡博士说本人不在沪,不收。我本想中途截取转寄,但又以为不好,中止了。后来打听季茀,他说大约已经寄杭了,星期二(十九)付邮的。莫非还不到么?倘到,则其中有一批钱,可以过年。
迅上十二月廿六日斐君太太小燕密斯均此请安。
注释:
〔1〕来稿指章廷谦的《小杂感补遗》,后载《语丝》周刊第四卷第四期(一九二八年一月十四日)。
〔2〕《桃色的云》童话剧,俄国爱罗先珂作,鲁迅译,一九二三年七月北京新潮社初版,一九二六年起改由北新书局出版。
〔3〕情面者,面情之谓也据明末文秉《烈皇小识》卷一记载:明崇祯曾回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周道登"何谓情面",对曰,"情面者,面情之谓也。"〔4〕聘书指蔡元培聘请鲁迅任大学院特约撰述员的聘书。
第17章 一九二八年
280131致李霁野霁野兄:十六日来信,昨天收到了。《小约翰》未到。《莽原》第21,22期,至今没有收到。现在邮政容易失落,我想此后以挂号为妥。
《小约翰》的装订,我想可以在北京就近随便办理,能怎样便怎样,不必再和我商量,因为相隔太远,结果也无非多费几回周折,多延一点时光,于实际没有用的。
《朝华夕拾》上的插图,我在上海无处觅,我想就用已经制好的那一个罢,不必换了。但书面我想不再请人画。瑠瓈厂淳菁阁(?)似乎有陈师曾〔1〕画的信笺,望便中给我买几张(要花样不同的)寄来。我想选一张,自己写一个书名,就作为书面。
此地下雪,无火炉,颇冷。
迅一,卅一。
注释:
〔1〕陈师曾(1876--1923)名衡恪,字师曾,江西秀水人,画家,篆刻家。曾留学日本,后任北洋**教育部编审员。和鲁迅相识。
280205致李霁野霁野兄:一月廿四日信已到,《小约翰》两包,也已经收到了。
有一样事情不大好,记得我曾函托,于第一页后面,须加"孙福熙作书面"字样,而今没有,是对不起作者的,难以送给他。现在可否将其中的一部分(四五百部)的第一张另印,加上这一行,以图补救?
望即将现在所订那样的(即去年底寄给我的)。。《小约翰》,再寄给我十多本。如第一页另印本成功时,再将另印本寄给我十本,就够了。
司徒乔在上海,昨天见过了。
由北京分送的《小约翰》,另纸开上。
迅二,五。
280222致李霁野霁野兄:二月十四日来信收到。Eeden〔1〕照相五十张我早寄出了,挂号的,现想已到。《朝华夕拾》应如何印法,我毫无意见,因为我不知道情形,仍请就近看情形决定。
你的稿子〔2〕寄上,我觉得都可以用的。静农的稿子停几〔天〕看后再寄。《坟》我这里一本也没有了,但我以为可以迟点再印。
《未名》的稿,实在是一个问题,因为我在上海,环境不同,又须看《语丝》外来稿及译书,而和《未名》生疏了----第一期尚未见----所以渐渐失了兴味,做不出文章来。所以我想可否你去和在京的几个人----如凤举,徐耀辰,半农先生等----接洽,作为发表他们作品的东西,这才便当。等我的译著,恐怕是没有把握的。就如《语丝》,一移上海,便少有在京的人的作品了。
丛芜兄现不知在何处,有一信,希转寄。
迅二月廿二日
注释:
〔1〕Eeden即望.蔼覃。
〔2〕稿子指李霁野的短篇小说集《影》。一九二八年十二月由未名社出版,为《未名新集》之一。
280224致台静农静农兄:十五日信收到。你的小说,已看过,于昨日寄出了。都可以用的。但"蟪蛄"之名,我以为不好。我也想不出好名字,你和霁野再想想罢。
中国文学史略,大概未必编的了,也说不出大纲来。我看过已刊的书,无一册好。只有刘申叔的《中古文学史》〔1〕,倒要算好的,可惜错字多。
说起《未名》的事来,我曾向霁野说过,即请在京的凤举先生等作文,如何呢?我离远了,偶有所作,都为近地的刊物逼去。而且所收到的印本断断续续,也提不起兴趣来。我也曾想过,倘移上海由我编印,则不得不做,也许会动笔,且可略添此地学生的译稿。但有为难之处,一是我究竟是否久在上海,说不定;二是有些译稿,须给译费,因为这里学生的生活很困难。
我在上海,大抵译书,间或作文;毫不教书,我很想脱离教书生活。心也静不下,上海的情形,比北京复杂得多,攻击法也不同,须一一对付,真是糟极了。日前有友人对我说,西湖曼殊坟上题着一首七绝,下署我名,诗颇不通。今天得一封信〔2〕似是女人,一九二八年二月343说和我在"孤山别后,不觉多日了",但我自从搬家入京以后,至今未曾到过杭州。这些事情,常常有,一不小心,也可以遇到危险的。
曹译《烟袋》〔3〕,已收到,日内寄回,就付印罢,中国正缺少这一类书。
迅二,二四。
注释:
〔1〕刘申叔即刘师培,参看180705信注〔6〕。《中国中古文学史》,是民国初年他在北京大学授课时的讲义,后收入《刘申叔先生遗书》。
〔2〕今天得一封信指当时上海法政大学学生马湘影来信,其中说一九二八年一月十日在杭州遇一自称"周树人"的人,曾在杭州孤山脚下苏曼殊墓前题诗,且以青年导师自居。后来查明冒名者系杭州一个周姓的小学教员。参看《三闲集.在上海的鲁迅启事》。
〔3〕《烟袋》苏联作家爱伦堡等人的短篇小说集,共收十一篇,曹靖华译,一九二八年十二月未名社出版。
280226致李霁野霁野兄:昨天将陈师曾画的信纸看了一遍,无可用。我以为他有花卉,不料并无。只得另设法。
《烟袋》已于昨夜看完了,我以为很好,应即出版。但第一篇内有几个名词似有碍。不知在京印无妨否?倘改去,又失了精神。倘你以为能付印(因我不明那边的情形),望即来函,到后当即将稿寄回。否则在此印,而仍说未名社出版(文艺书籍,本来不必如此,但中国又作别论。)以一部分寄京发卖。如此,则此地既无法干涉,而倘京中有麻烦,也可以推说别人冒名,本社并不知道的。如何,望即复。如用后法,则可将作者照相及书面(我以为原书的面即可用)即寄来。
迅二,二六。
280301致李霁野霁野兄:〔译稿1〕狠好,今寄还。我想,以后来稿,大可不必寄来看,以免多费周折。《未名》一期未见。
此外,廿二来信中的问题,前信均已答复了,此不赘。
迅三,一。
《坟》我这里已无,如须改正,最好寄一本给我。
注释:
〔1〕译稿未详。
280306①致章廷谦矛尘兄:三日来信,昨天收到的。《唐宋传奇》照这样,还不配木刻,因为各本的字句异同,我还没有注上去。倘一一注出,还要好一点。
游杭之举,恐怕渺茫;虽羡五年陈之老酒,其如懒而忙何,《游仙窟》不如寄来,我可以代校。
曼墓题诗,闻之叶绍钧。此君非善于流言者,或在他人之墓,亦未可知。但此固无庸深究也。
垂问二事:前一事我不甚知,姑以意解答如下:----河东节,意即河东腔,犹中国之所谓"昆腔",乃日本一地方的歌调。
西鹤〔1〕,人名,多作小说,且是**,日本称为"好色本",但文章甚好。古文,我曾看过,不大懂,可叹。
《游仙窟》以插画为书面,原是好的,但不知内有适用者否记得刻本中之画,乃杂采各本而成,非本书真的插画。待看后再说。
钦文所闻种种迫害,并不足奇。有几种刊物(如创造社出版的东西),近来亦大肆攻击了。我倒觉得有趣起来,想试试我究竟能够挨得多少刀箭。
写得太潦草了,实在是因为喝了一杯烧酒,死罪死罪!
迅三,六。
斐君兄均此致候不另。
注释:
〔1〕西鹤即井原西鹤(1642--1693),日本作家。著有《好色一代男》、《好色五人女》等。
280306②致章廷谦矛尘兄:午后寄一信,想已到。现续查得"河东节"的意思如下:----"河东节",一名"江户节";江户者,东京之旧称也。乃江户人十寸见姓河东名所创唱戏的腔调。然则河东乃是人名,犹中国之有梅派,谭派〔1〕矣。
迅三,六〔1〕梅派京剧演员梅兰芳所创"正旦"表演艺术的流派。谭派,京剧演员谭鑫培所创"敶生"表演艺术的流派。
280314①致李霁野霁野兄:三月二七日信都已到。《未名》123期也收到了。
《烟袋》稿昨托北新寄去,今日当已寄出。
小说译稿〔1〕是好的,今寄上。我想这些稿子,以后不必再寄来由我看过,其中或有几个错字,你改正改正就是了。
《文学与革命》我想此地当有人买,未名社的信用颇好,《小约翰》三百本,六七天便卖完了。
黄纸,我觉得不能用于《朝花夕拾》书面,另看机会罢。
我记得十七本的《一千一夜》〔2〕,孔德〔3〕买有一部。大约价要百元以上。
迅三,十四。
注释:
〔1〕小说译稿指《预兆》,波兰什罗姆斯基(1864--1925)作,李霁野译文载《未名》半月刊第一卷第六期(一九二八年九月)。
〔2〕《一千一夜》即《一千零一夜》,阿拉伯古代民间故事集。
〔3〕孔德指北京孔德学校。
280314②致章廷谦矛尘兄:十日信已到。我不去杭州,一者因为懒,二者也忙一点,但是,也许会去,不过不一定耳。
《游仙窟》有好本子,那是好极了。译文〔1〕还未登出,大约不远了罢。
"犬繻"----这真是大上手民之当了----我的稿子〔2〕上是"犬儒"=Cynic,〔3〕它那"刺"便是"冷嘲"。
达夫那一篇文,〔4〕的确写得好;他的态度,比忽然自称"第四阶级文学家"〔5〕的好得多了。但现在颇有人攻击他,对我的更多。五月间,我们也许要再出一种期刊〔6〕玩一下子。
中国文人的私德,实在是好的多,所以公德,也是好的多,一动也不敢动。白璧德and亚诺德〔7〕,方兴未艾,苏夫人〔8〕殊不必有杞天之虑也。该女士我大约见过一回,盖即将出"结婚纪念册"〔9〕者欤?
斐君太太当已临盆,所得是女士抑男士欤,希见告。
迅三,十四。
注释:
〔1〕译文指周作人的随笔《夜读抄(二)》,内容系抄译日本幸田露伴著《蜗牛庵夜谭》中关于《游仙窟》的一篇,章廷谦校点出版《游仙窟》时曾将它列为附录。
〔2〕我的稿子指《小杂感》。后收入《而已集》。
〔3〕Cynic昔匿克,指古希腊昔匿克学派的哲学家。他们过着禁欲的简陋生活,被人讥为穷犬,所以又称犬儒学派。这些人主张独善其身,以为人应绝对自由,否定一切论理道德,以冷嘲热讽的态度看待一切。
〔4〕达夫那一篇文未详。
〔5〕"第四阶级文学家"指当时提倡革命文学的创造社、太阳社成员。
〔6〕指《奔流》,文学月刊,鲁迅、郁达夫合编,一九二八年六月二十日在上海创刊,一九二九年十二月出至第二卷第五期停刊。
〔7〕白璧德(I.Babbitt,1865--1933)美国近代"新人文主义"运动的领导人之一。著有《新拉奥孔》、《卢梭与浪漫主义》等。亚诺德(M.Arnold,1822--1888),通译阿诺德,英国诗人、文艺批评家。著有诗集《吉普赛学者》、《批评论文集》二卷等。
〔8〕苏夫人即苏梅,又名雪林,笔名绿漪,安徽太平人,当时在东吴大学任职。
〔9〕"结婚纪念册"指苏梅的散文集《绿天》。一九二八年三月北新书局出版。《语丝》周刊第四卷第九期(一九二八年二月二十七日)所载该书出版广告,说它是"结婚纪念册"。
280316致李霁野霁野兄:《坟》及《未名》4,《革命和文学》〔1〕四本都已到,能再寄我四五本更好,以一包之度为率。如用纪念邮票,这里要被罚。
《黄花集》〔2〕中应查之人,尚查不出,过几天再说罢。现在这里寄稿也麻烦,不准封。
《朝华夕拾》封面已托陶君去画,成即寄上。
小峰之兄(仲丹)〔3〕昨在客店陪客,被人用手枪打死。大约是来打客人的。他真死得冤枉。
今天我寓邻近巡警围捕绑票匪,大打其盒子炮和手枪,我的窗门被击一洞,巡警(西洋人)死一人,匪死二人。我无伤。
迅三,十四〔六〕。
注释:
〔1〕《革命和文学》即《文学和革命①》。参看270409信注〔4〕。
〔2〕《黄花集》俄国、北欧诗歌小品集,韦素园译,内收作品二十九篇,一九二九年二月出版,《未名丛刊》之一。
〔3〕仲丹李小峰之兄,当时负责北新书局营业事务。据其家属回忆,当时他在国民党江阴县党部祝某的争风事件中,被误杀于上海福州路鼎新旅馆。
280331①致李霁野霁野兄:《朝华夕拾》封面,今天陶君已画来,但系三色,怕北京印不好,便托他去印,计二千,成即寄上。不知够否?倘不够,当续印。其款当向北新去取,于未名社书款中扣除。
280331②致章廷谦矛尘兄:廿二四信均收到;致小峰信等已面交。恭悉已有"弄璋"之喜,敬贺敬贺。此非重男轻女,只因为自己是男人,略有党见,所以同性增加,甚所愿也。至于所提出之问题,我实不知有较妥之品,大约第一原因,多在疏忽,因此事尚无万全之策,而况疏忽也乎哉。北京狄博尔Dr〔1〕.好用小手术,或加**帽,较妥;但医生须得人,不可大意,随便令三脚猫郎中〔2〕为之。我意用橡皮套于男性,较妥,但亦有缺点,因能阻碍感觉也。
《游仙窟》事件,我以为你可以作一序,及周启明之译文,我的旧序,不如不用,其中材料,你要采用便可用。至于印本,我以为不必太讲究;我现在觉得,"印得好"和"新式圈点"易[是]颇难并立的。该《窟》圈点本印行后,既有如许善本,我以为大可以连注印一本旧式装订的阔气本子也圈点则无。。。但须矣。
现在不做甚么事,而总是忙。有麟之捧风眠〔3〕,确乎肉麻,然而今则已将西湖献之矣了。
迅三,卅一。
尊夫人令爱令郎均此致候。
注释:
〔1〕狄博尔Dr即德国医生狄博尔,当时为北平德国医院院长。
〔2〕三脚猫郎中指不高明的医生。
〔3〕风眠林风眠,广东梅县人,画家。曾留学法国,当时任杭州国立艺术院院长。荆有麟在《贡献》第二卷第二期(一九二八年三月十五日)发表《林风眠个人展览会》一文,其中说林作《人类的历史》与达.芬奇的蒙那利沙"一样地成功着"。接着孙福熙又在该刊第二卷第三期发表题为《以西湖奉献林风眠先生》的称颂文章。
280409致李秉中秉中兄:昨日收到一函一信片,又《美术大观》〔1〕一本,感谢之至。现尚无何书需买,待需用而此间无从得时,当奉闻。
记得别后不久,曾得来信,未曾奉复。其原因盖在以"结婚然否问题"见询,难以下笔,迁延又迁延,终至不写也。此一问题,盖讨论至少已有二三千年,而至今未得解答,故若讨论,仍如不言。但据我个人意见,则以为禁欲,是不行的,中世纪之修道士,即是前车。但染病,是万不可的。十九世纪末之文艺家,虽曾赞颂毒酒之醉,病毒之死,但赞颂固不妨,身历却是大苦。于是归根结蒂,只好结婚。结婚之后,也有大苦,有大累,怨天尤人,往往不免。但两害相权,我以为结婚较小。否则易于得病,一得病,终身相随矣。
现状,则我以为"匪今斯今,振古如兹"〔2〕。二十年前身在东京时,学生亦大抵非陆军则法政,但尔时尚有热心于教育及工业者,今或希有矣。兄职业我以为不可改,非为救国,为吃饭也。人不能不吃饭,因此即不能不做事。但居今之世,事与愿违者往往而有,所以也只能做一件事算是活命之手段,倘有余暇,可研究自己所愿意之东西耳。自然,强所不欲,亦一苦事。然而饭碗一失,其苦更大。我看中国谋生,将日难一日也。所以只得混混。
此地有人拾"彼间"牙慧,大讲"革命文学",令人发笑。专挂招牌,不讲货色,中国大抵如斯。
今日寄上书三本,内一本为《唐宋传奇集》上册。缺页之本,弃之可矣。
迅上四月九日〔1〕《美术大观》即《苏俄美术大观》。一九二八年日本东京原始社出版。
〔2〕"匪今斯今,振古如兹"语见《诗经.周颂.载芟》。
280504①致章廷谦矛尘兄:廿八信早到。近来忙一点,略说几句罢:----大学院一案〔1〕,并无其事,不知是何人所造谣言。所以说不到"去不去"。
《游仙窟》序只用我的,也可以,并无异议。
语堂夫妇前天已见过,口信〔2〕并未交出。但杭州之好,我是知道的。
和达夫同办的杂志,须六月间才可以出。
顾傅被反对于粤,我无所闻。
对于《贡献》,渺视者多。
第四阶级文学家对于我,大家拚命攻击。但我一点不痛,以其打不着致命伤也。以中国之大,而没有一个好手段者,可悲也夫。
闻成仿吾〔3〕作文,用别的名字了,何必也夫。
衣萍的那一篇自序〔4〕,诚然有点......今天天气,哈哈哈......
迅上五月四日令夫人令爱令郎均此不另。
注释:
〔1〕大学院一案据收信人回忆,当时谣传鲁迅将去南京大学院任职。
〔2〕口信收信人当时曾托林语堂转告鲁迅,请他去杭州一游。
〔3〕成仿吾湖南新化人,创造社主要成员,文学批评家。一九二七年至一九二八年间和郭沫若等提倡"革命文学",曾用石厚生笔名发表文章。
〔4〕衣萍章衣萍(1900--1947),原名鸿熙,安徽绩溪人,北京大学毕业,《语丝》撰稿人。后曾在上海暨南大学任教。"自序",指他为所作《情书一束》第五版写的《旧书新序》,其中特别炫耀该书被译为俄文一事。
280504②致李金发〔1〕金发先生道鉴:手示谨悉。蒙嘱撰文,本来极应如命,但关于艺术之事,实非所长,在《北新》上,亦未尝大登其读[谈]美术的文字,但给译了一本小书〔2〕而已。一俟稍有一知半解,再来献丑罢。至于将照相印在刊物上,自省未免太僭。希鉴原为幸。
弟鲁迅五月四日〔1〕李金发(约1900--1976)广东梅县人,文学研究会成员,诗人、雕塑家。曾留学法国,作品多采用象征主义手法。曾任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教授、《美育》杂志编辑。
〔2〕译了一本小书指《近代美术史潮论》。
280530致章廷谦矛尘兄:还是得七日的信以后,今天才复。
要达夫作文的事〔1〕,对他说了。他说"可以可以"。但是"可以"也颇宽泛的,我想,俟出版后,才会切实。至于我呢,自然也"可以"的,但其宽泛,大约也和达夫之"可以"略同。
我并不"做",也不"编"。不过忙是真的。(一)者,《思想,山水,人物》〔2〕才校完,现在正校着月刊《奔流》,北新的校对者靠不住,----你看《语丝》上的错字,缺字有多少----连这些事都要自己做。(二)者,有些生病,而且肺病也说不定,所以做工不能像先前那么多了。
革命文学家的言论行动,我近来觉得不足道了。一切伎俩,都已用出,不过是政客和商人的杂种法术,将"口号""标语"之类,贴上了杂志而已。
但近半年来,大家都讲鲁迅,无论怎样骂,足见中国倘无鲁迅,就有些不大热闹了。
月刊《奔流》,大约六月廿日边可出。
迅上五,卅斐君太太均此问候。
注释:
〔1〕要达夫作文据收信人回忆,当时他和几个朋友计划办一刊物,曾向郁达夫、鲁迅征稿。但后来刊物未办成。
〔2〕《思想.山水.人物》随笔集,日本鹤见祐辅作,鲁迅译。原为三十一篇,译成二十篇,一九二八年五月上海北新书局出版。
280606致章廷谦矛尘兄:一日的信,前天到了。朱内光〔1〕医生,我见过的,他很细心,本领大约也有,但我觉得他太小心。小心的医生的药,不会吃坏上海的医生,我不大知道。欺人的是很不少似的。先前听说德人办的宝隆医院颇好,但现在不知如何。我所看的是离寓不远的"福民医院",日人办,也颇有名。看资初次三元,后每同一元,药价大约每日一元。住院是最少每日四元。
不过医院大规模的组织,有一个通病,是医生是轮流诊察的,今天来诊的是甲,明天也许是乙,认真的还好,否则容易模模胡胡。
我前几天的所谓"肺病",是从医生那里探出来的,他当时不肯详说,后来我用"医学家式"的话问他,才知道几乎要生"肺炎",但现在可以不要紧了。
我酒是早不喝了,烟仍旧,每天三十至四十支。不过我知道我的病源并不在此,只要什么事都不管,玩他一年半载,就会好得多。但这如何做得到呢。现在琐事仍旧非常之多。
革命文学现在不知怎地,又仿佛不十分旺盛了。他们的文字,和他们一一辩驳是不值得的,因为他们都是胡说。最好是他们骂他们的,我们骂我们的。
北京教育界将来的局面,恐怕是不大会好的。我不想去做事,否则,前年我在燕京大学教书,不出京了。
老帅〔2〕中弹,汤尔和又变"孤哀子"〔3〕了。
迅上六月六日
注释:
〔1〕朱内光即朱其晖,浙江绍兴人。留学日本,曾任北京医科专门学校、浙江医药专门学校校长。
〔2〕老帅指张作霖(1875--1928)。一九二八年六月四日,他由北京返回东北途中,被日本关东军在皇姑屯车站预埋的**炸死。
〔3〕汤尔和(1878--1940)浙江杭县(今余杭)人。曾留学日本、德国,后任北洋**教育总长、内务总长等职,抗日战争时期成为汉奸。相传他和张学良是拜把兄弟,因此这里说他变了"孤哀子"。
280710致翟永坤永坤兄:从到上海以来,接到你给我的信好几回了;《荒岛》〔1〕也收到了几本,虽然不全。说起来真可笑,我这一年多,毫无成绩而总没闲空,第一是因为跑来跑去,静不下。一天一天,模模糊糊地过去了,连你的信也没有复,真是对不起。
我现在只译一些东西,一是应酬,二是糊口。至于创作,却一字也做不出来。近来编印一种月刊叫《奔流》,也是译文多。
你的小说稿〔2〕积压多日了,不久想选一选,交给北新。
北京我很想回去看一看,但不知何时。至于住呢,恐怕未必能久住。我于各处的前途,大概可以援老例知道的。
鲁迅七月十日
注释:
〔1〕《荒岛》文艺半月刊。一九二八年四月在北平创刊,一九二九年一月停刊。
〔2〕你的小说稿未详。
280717①致钱君匋〔1〕君匋先生:顷奉到惠函并书面二包,费神谢谢。印费多少,应如何交付,希见示,当即遵办。
《思想,山水,人物》中的SketchBook一字,完全系我看错译错,最近出版的《一般》里有一篇文章(题目似系《论翻译之难》)〔2〕指摘得很对的。但那结论以翻译为冒险,我却以为不然。翻译似乎不能因为有人粗心或浅学,有了误译,便成冒险事业,于是反过来给误译的人辩护。
鲁迅七月十七日〔1〕钱君齗浙江海宁人,美术家。曾在上海澄衷中学任教,当时任开明书店编辑。鲁迅托他印制《朝花夕拾》封面。
〔2〕一九二八年四月《一般》月刊第四卷第四号端先的《说翻译之难》一文中,曾列举了当时所见的一些误译的例子,在提到鲁迅译的《思想.山水.人物》中的《所谓怀疑主义者》一节时说:"那篇文章中的Sketch-book(小品集子)似乎应该改为Skeptic(怀疑主义者)的......因为Skeptic和Sketch-book的假名译音,确是非常相像,......不论谁也容易看错"。在文章结尾时说:"译书确是一种冒险,在现在的中国译书,更是一种困难而容易闹笑话的危险!"280717②致李霁野霁野兄:六日信收到。
《朝花夕拾》封面昨刚印好,共二千张,当于明日托舍弟由商务馆寄上。
Vanyeden〔1〕的照相,前回的板仍不很好,这回当将德译原书〔2〕寄上,可于其中照出制板用之样子悉仍原本,并印姓名。书用毕,希交还西三条寓。
我现并无什么东西出版,只有一本《思想,山水,人物》,当于日内并《小约翰》德译本一同寄上。
《坟》的校正本及素园译本〔3〕都于前几天寄出了,几个人仍无从查考,因为无原文。
迅上七月十七日
注释:
〔1〕Vanyeden即望.蔼覃。
〔2〕德译原书指《小约翰》的德译本,安娜.茀垒斯(AnnaFles)译。
〔3〕素园译本指《黄花集》。
280718致章廷谦矛尘兄:昨天午前十时如已贲临敝寓〔1〕,则只见钦文或并钦文而并不见,不胜抱歉之至。因为天气仍热,窃思逗留下去,也不过躲在馆中,蒸神仙鸭而已,所以决心逃去,于清晨上车了。沿路有风,近沪遇雨,今天虽晴,但殊不如西湖之热矣。
敝沪一切如常。敝人似已复元,但一到,则不免又有许多"倭支葛搭"〔2〕之事恭候于此,----但这由他去罢。将《抱经堂书目》〔3〕和上海两三书店之书目一较其中所开之价值,廉者不多,较贵者反而多,我辈以为杭州地较僻,书价亦应较廉,实是错了念头,而自己反成阿木林〔4〕也。
李老板未见,《奔流》2似尚未出。现已包好《小约翰》两本,拟挂号寄出,庶不至于再"付洪乔"〔5〕也欤。
迅启上七月十七日斐君小燕诸公均此致候不另柬。
还有奉托者,如见介石兄,乞代我讲几句好话,如破费他许多宝贵光阴,后来不及走辞,诚恐惶恐,死罪死罪之类......
注释:
〔1〕敝寓指杭州清泰第二旅馆。当时鲁迅与许广平游杭州时的住处。
〔2〕"倭支葛搭"绍兴方言,纠缠不清的意思。
〔3〕《抱经堂书目》指杭州抱经堂书店刊印的书目。
〔4〕阿木林江浙方言,傻瓜的意思。
〔5〕"付洪乔"指邮件遗失。《世说新语.任诞》:"殷洪乔作豫章郡,临去,都下人因附百许函书。既至石头,悉掷水中,因祝曰:'沉者自沉,浮者自浮,殷洪乔不能作致书邮'。"280722致韦素园素园兄:七月二日信片收到。
《美术史潮论》系在《北新》半月刊上附印,尚未成书,成后寄上。《思想,山水,人物》未注意,不知消路如何。
以史底惟物论批评文艺的书,我也曾看了一点,以为那是极直捷爽快的,有许多昧暖难解的问题,都可说明。但近来创造社一派,却主张一切都非依这史观来著作不可,自己又不懂,弄得一榻胡涂,但他们近来忽然都又不响了,胆小而要革命。
凡关于苏俄文艺的书,两广两湖,都不卖,退了回来。
我生活经费现在不困难,但琐事太多,几乎每日都费在这些事里,无聊极了。
上海大热,夜又多蚊,不能做事。这苦处,大约〔1西山〕是没有的。
迅上七月廿二日〔1〕西山指北京西山。当时韦素园在西山福寿岭肺病疗养院养病。
280725致康嗣群〔1〕嗣群先生:收到来信并诗。《语丝》误字〔2〕,已去更正。
这回惠寄的诗,奉还一首;其一拟发表〔3〕,但在《语丝》或《奔流》尚未定。
我不解英文,所以于英文书店,不大知道。先前去看了几家,觉得还是"别发洋行"〔4〕书籍较多,但自然还是大概是时行小说。这些书铺之设,都是为他们商人设想,要买较高的文艺书,恐怕是不容易的。
我想,要知道英国文学新书,不如定一份《Book-man》〔5〕(要伦敦出的那一种),看有什么书出,再托"别发"或"商务印书馆"向英国去带,大约三个月后,可以寄到。至于先前所出的书,也可以带,但须查明出版所,颇为麻烦。
蚊子大咬,不能安坐了,草草。
鲁迅七,二五。
注释:
〔1〕康嗣群(1910--1969)陕西城固人,当时复旦大学学生,《语丝》投稿者。
〔2〕《语丝》误字《语丝》周刊第四卷第二十七期所刊康嗣群《我们还是及时相爱吧》一诗中有误排,来信要求订正。鲁迅曾以公开信的形式予以更正。参看《集外集拾遗补编.覆晓真、康嗣群》。
〔3〕指《青春怨》,载《语丝》第四卷第三十四期(一九二八年八月二十七日)。
〔4〕"别发洋行"英商在我国上海、天津开设的一家书店。
〔5〕《Bookman》《文人》。以介绍新书为主要内容的文艺新闻杂志,附有插图。一八九一年在英国伦敦创刊。
280802致章廷谦矛尘兄:七月廿四的信,早收到了,实在因为白天汗流,夜间蚊咬,较可忍耐的时间,都用到《奔流》上去了,所以长久没有奉复。
斐君兄的饭碗问题,现状如何?如在西湖边设法可得,我以为殊不必远赴北平。那边虽曰北平,而同属中国,由我看来,恐未必能特别光明。而况搬来搬去,劳民伤财,于实际殊不值得也。况且倭支葛搭,安知无再见入关〔1〕之事----但这也许因为我神经过敏----耶?
这里,前几天大热,后有小雨,稍凉。据天文台报告,云两三天前有旋风,但终于没有,而又热起来矣。
介公未见,大约已飞奔北平。至于不佞,也想去一趟,因为是老太太的命令,不过时候未定;但久住则未必,回想我在京最穷之时,凡有几文现钱可拿之学校,都守成坚城,虽一二小时的功课也不可得,所以虽在今日,也宁可流宕谋生耳。
要奉托一件事:----案查《抱经堂书目》,有此一书:"《金文述》〔2〕十六本十六元"窃思在北京时,曾见有一种书,名《奇觚室吉金文述》,刘心源撰,二十卷(?),石印。而价甚贵,需二十余元。所以现要托兄便中去一看,如系此书,并不缺,且书尚干净,则请购定寄下为荷。
迅上八月二日之夜斐君兄小燕弟均此问候。
当我开手写信时,Miss许云"给我带一笔",但写到此地,则已睡觉了,所以只好如言"带一笔"云尔。
注释:
〔1〕入关指一九二六年春奉军进入山海关,随即控制北京。当时社会秩序极度混乱,民不聊生,文教界人士也多遭迫害。
〔2〕《金文述》即《奇觚室吉金文述》。是一部阐释我国古代祭祀用的金器铭文的著作。刘心源,字幼丹,湖北嘉鱼人,清末文字学家。
280815致章廷谦矛尘兄:十四日来信,今天收到了。饭碗问题,我想这样好;介石北去,未必有什么要领罢。沈刘两公,已在小峰请客席上见过,并不谈起什么。我总觉得我也许有病,神经过敏,所以凡看一件事,虽然对方说是全都打开了,而我往往还以为必有什么东西在手巾或袖子里藏着。但又往往不幸而中,岂不哀哉。
《品花宝鉴》我不要。那一部《金文述》见《抱经堂书目》第三期第三十三页第十一行,全文如下----"《奇觚室吉金文述》三十卷刘心源石印本十本十六元"但如已经卖掉,也就罢了。
这里总算凉一点了,因为《奔流》,终日奔得很忙,可谓自讨苦吃。
创造社开了咖啡店〔1〕,宣传"在那里面,可以遇见鲁迅郁达夫",不远在《语丝》上,我们就要订正。田汉也开咖啡店〔2〕,广告云,有"了解文学趣味之女侍",一伙女侍,在店里和饮客大谈文学,思想起来,好不肉麻煞人也。
迅上八月十五日斐君兄小燕弟,还有在厦门给我补过袍子的大嫂,均此请安。
注释:
〔1〕当时创造社某些成员曾开设咖啡店,如张资平的"文艺咖啡座"、周全平的"西门咖啡店"等。一九二八年八月八日《申报》刊登一则广告式的文章中说,在一家"革命咖啡店"里有人"遇见"过"文艺界上的名人......鲁迅、郁达夫等"。同年八月十三日出版的《语丝》第四卷第三十三期上刊登了郁达夫的《革命广告》和在该文后的《鲁迅附记》,声明从未去过这样的咖啡店。参看《三闲集.革命咖啡店》。
〔2〕田汉也开咖啡店一九二八年八月十日《申报》刊登《南国》广告,说田汉、汪馥泉发起招股创办书店,并附设精美咖啡店,"训练懂文学趣味的女侍,使顾客既得好书,复得清谈小饮之乐"。
280819致章廷谦矛尘兄:前天收到十六日信,昨天,抱经堂所寄的《吉金文述》也到了,不错的,就是这一部。我上回略去了一个"吉"字,遂至往返了好几回。
今日问小峰,云《游仙窟》便将付印。曲园〔1〕老之说,录入卷首,我以为好的;但是否在中国提及该《窟》的"嚆矢",则是疑问。查"东瀛"有河世宁〔2〕者,曾录《御制(纂?)全唐诗》失收之诗,为《全唐诗逸》X卷,内有该《窟》诗数首;此书后经鲍氏刻入《知不足斋丛书》第卅(?)集中。刻时或在曲老之前,亦未可知,或者曲老所见者是此书而非该《窟》全本也。
"许小姐----一作MissShu"已为"代候"。桂花将开,西湖当又有一番景况,也很想一游。但这回大约恐怕懒于动身了,因为桂花开后,菊花又开,若以看花为旅行之因,计非终年往来于沪杭线上不可。拟细想一想,究竟什么花最为好看,然后再赴西湖罢。
杭州天气已如新秋,可羡。上海只微凉了几天,今天又颇热了。
迅启上八月十九日斐君小燕诸公,均此致候不另。
注释:
〔1〕曲园即俞樾(1821--1907),字荫圃,号曲园,浙江德清人,清代学者。著有《春在堂全集》。他在所著《茶香室四钞》卷十三中提及《游仙窟》诗时说:"不知张文成为何许人,与崔氏妇女狎游唱和,竟成一集。"这些话后来未印入北新版《游仙窟》卷首。
〔2〕河世宁字子静,日本人。曾主讲昌平官学。他所辑录的《全唐诗逸》共三卷,卷下收有《游仙窟》诗十九首。此书曾收入清代鲍庭博辑录的《知不足斋丛书》卷二十五。《御制(篡?)全唐诗》,简称《全唐诗》,清代康熙年间彭定求等十人奉敕以明代胡震亨《唐音统签》和清初季振宜《全唐诗》两书为底本增订而成。共收唐,五代诗四万八千九百余首,作者二千二百余人。后附唐、五代词,并系小传,共九百卷。
280919致章廷谦矛尘兄:十五日来信早收到了。上海大水,微有所闻,据云法租界深可没膝;但敝里却并无其事,惟前两天连雨,略有积水,雨止即退,殆因地势本高,非吾华神明之胄,于治水另有心得也。盖禹是一个虫,已有明证矣。
杭既暂有饭碗,敝意以为大可不必北行。学校诸要人已见昨报〔1〕,百年长文,半农长豫,傅斯年白眉初长师范,此在我辈视之,都所谓随便都好者也。玄伯欲"拉","因有民众"之说,听来殊为可骇,然则倘"无",则不"拉"矣。嗟乎,无民众则将饿死,有民众则将拉死,民众之于不佞,何其有深仇夙怨欤?!
据报,云蔡公已至首善〔2〕,但力辞院长,荐贤自代,将成事实。贤者何?易公培基〔3〕也。而院则将改为部〔4〕云。然则季黻不知如何,而石君〔5〕之事,恐更谈不到矣。
《奔流》据说买[卖]二千余,已不算少。校则托"密斯许",而我自看末校。北新校对,是极不可靠的,观《语丝》错字脱字之多可见,我曾加以注意,无效。凡对小峰所说,常无效,即如《游仙窟》,我曾问过两回,至今不送校。前几天听说中国书店已排好矣,但这于北新是无碍的,可分寻销路,而至今仍不送校。北新办事,似愈加没有头绪了,如《语丝》3536出版时,将2526送给我,还他之后,则待37出后,一并送来,夫岂有对于本刊负责记者,而不给其看新出之报者乎。
乔峰因腹泻,未往公司,大约快好了,那时当嘱其买《说郛》邮寄。钱我这里有,不必寄来。
迅上九月十九日斐君兄均此。
有人为鼻宣传,云将赴浙教书,盖空气作用也,所以诱致他处之聘书耳。
注释:
〔1〕学校诸要人已见昨报学校,指一九二八年秋设立大学区以后的北平大学。是年九月十七日《申报》"教育消息"栏刊有如下消息:"北平各学院院长人选,闻大体已定,计文学院陈大齐,......师范学院第一部及第二部傅斯年、白眉初,......预科刘半农等。"百年,即陈大齐。白眉初,河北卢龙人,曾任北京师范大学史地系主任。玄伯,即李玄伯。
〔2〕首善指首都。《汉书.儒林传》载:"故教化之行也,建首善自京师始。"这里代指南京。
〔3〕易培基字寅村,湖南长沙人。曾任北洋**教育总长、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校长、上海劳动大学校长等职。
〔4〕一九二八年八月二十八日国民党五中全会通过了废止大学院,设立教育部的提议。
〔5〕石君即郑奠。
281012致章廷谦矛尘兄:久违了。
《游仙窟》初校后,印局同盟罢工〔1〕,昨天才又将再校送来,还要校一回才好。该印局字模,亦不见佳。
《说郛》于邮局罢工〔2〕前一天寄出,今已复工五六日,大约寄到了罢,为念。其价计十六元一角五分,暂存兄处,将托代买书或茶叶,现在尚未想定也。
梦翁高升〔3〕;据京报,评梅〔4〕死了。
迅上〔十月十二日〕斐君兄均此请安。
又记数日前寄上《朝花夕拾》两本,想亦已到。
注释:
〔1〕印局同盟罢工一九二八年九月下旬,上海江西路顺利印刷局工人不堪压迫,宣布罢工,后导致全市印刷工人举行同盟罢工,至十月六日复工。
〔2〕邮局罢工一九二八年十月二日,上海邮务工会为争取组织全国邮务总工会、开办职工子弟学校的权利,要求提高待遇,改善生活,宣布罢工,同月六日复工。
〔3〕梦翁高升指蒋梦麟于一九二八年十月三日被任命为教育部部长。
〔4〕评梅石评梅(1902--1928),原名汝壁,山西平定人。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毕业,曾任《妇女周刊》编辑。
281018致章廷谦矛尘兄:十一,十五两信均到。《游仙窟》诗,见《全唐诗逸》,此书大约在《知不足斋丛书》卅集中,总之当在廿五集以后,但恐怕并无题跋;荫翁〔1〕考据亦不见出色,我以为可不必附了。
《夜读抄》已去问小峰,但原稿恐未必尚存,且看"后来分解"耳。小峰似颇忙,不知何故。《语丝》之不到杭〔2〕,据云盖被扣,但近来该《丝》错字之多,实可惊也。
顾傅钟诸公之挤来挤去,亦复可惊,此辈天性之好挤,似出常人之上,古之北大,不如是也。石君食贫于北,原亦不坏,但后之北平学界,殆亦不复如革命以前,挤,所不免矣。
不佞之所以"异"者,自亦莫名其妙,近来已不甚熬夜,因搬房之初,没有电灯,因而早睡,尚馀习惯也。和我对楼之窗门甚多,难知姚公〔3〕在那一窗内,不能"透视"而问之,悲夫。
许女士仍在三层楼上,据云大约不久须回粤嫁妹。但似并不十分一定,"存查"而已。
买书抑买茶叶,问题非小,一时殊难决定,再想几天,然后奉告罢。
迅上十月十八日斐君太太均此请安令爱均吉。
注释:
〔1〕荫翁指俞樾(字荫圃)。
〔2〕《语丝》不到杭《语丝》第四卷第三十二期(一九二八年八月六日)刊有读者冯珧《谈谈复旦大学》一文,揭露当时该校内部的一些腐败情形。出身于该校的国民党浙江省党部党务指导委员会委员许绍棣便以该指导委员会名义,于一九二八年九月以"言论乖谬,存心反动"的罪名,在浙江查禁《语丝》和其他书刊十五种。
〔3〕指姚名达,江西兴国人,当时任商务印书馆编辑。
281031致赵景深〔1〕景深先生:顷检出《百孝图说》〔2〕已是改订板了,投炉〔3〕者只有李娥,但是因铸军器而非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4〕今将全部奉借,以便通盘检查----那图上的地下,明明有许多军器也。
迅启上十月卅一夜〔1〕赵景深四川宜宾人,文学研究工作者。当时任开明书店编辑。
〔2〕《百孝图说》清代俞葆真编辑,俞泰绘图。同治十年(1871)河间俞氏作刊,四卷。另附诗一卷。
〔3〕投炉见《百孝图说》卷四。文引《孝苑》说:"吴李娥父为吴大帝铁官冶,以铸军器。一夕,炼金于炉而金不出。吴令:耗折官物者坐斩。娥年十五,遂自投炉中,于是金液沸溢,塞炉而下,遂成沟渠,注二十里。所收金亿万计"。按《太平御览》卷四一五引《纪闻》已有类此记载,故鲁迅在下信中推测《孝苑》恐非最早的记载。
〔4〕赵景深曾将刊有他的《小泉八云谈中国鬼》一文的《文学周报》寄赠鲁迅,文中说到日本小泉八云所作《几个中国鬼》中,说大钟的故事见于俞葆真的《百孝图说》,因向鲁迅索借该书,鲁迅细检书中只有铸军器而无铸钟之图,故有此问。
281104①致赵景深景深先生:见还的书,收到了,并信。
外国人弄中国玩意儿,固然有些渺茫,但这位《百孝图说》作者俞公,似乎也不大"忠实"的。即如"李娥投炉",他引《孝苑》;这部书我未见过,恐怕至早是明朝书,其中故事,仍据古书而没其出处----连字句大有改窜也说不定的。看他记事,似乎有一个沟读,即因李娥事而得名,所以我想,倘再查《吴地记》(唐陆广微〔1〕作)《元和郡县志》(唐李吉甫作)《太平寰宇记》(宋乐史作)等,或者可以发见更早的出典。
鲁迅十一月四日〔1〕陆广微唐代吴郡(今江苏吴县)人,著有《吴地记》一卷。李吉甫(758--814),字宏宪;唐代赵郡(今河北赵县)人,著有《元和郡县志》四十卷。乐史(930--1007),字子正,宋代抚州宜黄(今江西宜黄)人,著有《太平寰宇记》二百卷。按李娥投炉事,又见《太平寰宇记》第一○五卷"池州"条:"孝娥父为铁官冶,遇秽,铁不流,女忧父刑,遂投炉中,铁乃涌溢,流注入口。娥所蹑履,浮出于铁。时人号圣姑,遂立庙焉"。
281104②致罗暟岚〔1〕暟岚先生:来稿〔2〕是写得好的,我很佩服那辛辣之处。但仍由北新书局寄还了;因为近来《语丝》比在北京时还要碰壁,登上去便印不出来,寄不出去也。
迅上十一月四日〔1〕罗軽岚湖南湘潭人。当时在清华大学留美预备部学习,《语丝》投稿者。
〔2〕来稿据收信人回忆,此稿为短篇小说《中山装》,写一个满口三民主义,而对农民肆意敲诈勒索的人。后收入他的短篇小说集《六月里的杜鹃》,一九二九年四月上海现代书局出版。
281107致章廷谦矛尘兄:却说《夜读抄》经我函催后,遂由小峰送来,仍是《语丝》〔1〕本,然则原稿之已经不见也明矣。小峰不知是忙是窘,颇憔悴,我亦不好意思逼之,只得以意改定几字,算是校正,直到今天,总算校完了。
他所选定之印刷局,据云因为四号字较多。但据我看来,似并不多,也不见得好,排工也不好,不听指挥,所以校对殊不易。现在虽完,不过是了了人事。我想,书要印得好,小印刷局是不行的,由一个书店印,也不行的。
看看水果店之对付水果,何等随便,使果树看见,它一定要悲哀,我觉得作品也是如此,这真是无法可想。为要使《奔流》少几个错字,每月的工夫几乎都消费了,有时想想,也觉不值得。
我现在校完了杂感第四本《而已集》,大约年内可以出版的。
迅上十一月七日斐君兄均此致候不另。
注释:
〔1〕《语丝》本按周作人《夜读抄(二)》曾发表于《北新》半月刊第二卷第十期(一九二八年二月),这里说《语丝》当系误记。
281128致章廷谦矛尘兄:十二,廿四两信都收到。季茀我想是不会到北京去的,但他赴首都以后,讫今未有信来,不知住在何地。来函所说的事〔1〕,倘见面(他似乎时常来沪),或得他来信后,即当转达。
抱经堂的书,《西厢记》非希见之书,《目莲记》既然眼睛已方,则和我所有的非万历本,大约也相差无几,不要它了。该堂将我住址写下,而至今不将书目寄来,可见嘴之不实,因此不佞对之颇有恶感,不想和他交易了。
《说郛》钱请不必急于交还,茶叶也非必要。或者要买一点图书馆的书,但将来再说罢。
王国维的著作,分为四集,名《王忠悫公遗书》〔2〕??或《观堂遗书》,我买了二三四共三集,初集因较贵未买,现在上海一时没有了。不知杭州有否?如有,买以见寄亦可,价大约是十四元?。
成公舍我〔3〕为大学秘书长,校事可知。闻北京各校,非常纷纭,什么敢死队〔4〕之类,亦均具备,真是无话可说也。
迅上十一月廿八日斐君兄均此奉候。
注释:
〔1〕据收信人回忆,指江绍原辗转托许寿裳请蔡元培为他谋职一事。
〔2〕《王忠悫公遗书》即《海宁王忠悫公遗书》,四集,共四十二册,一二二卷,海宁王氏校印。
〔3〕成舍我名平,湖南湘乡人,北京《世界日报》编辑。一九二八年十一月十二日任北平大学秘书长。
〔4〕敢死队一九二八年七月国民党**设立北平大学区,九月决定合并北京各院校,组织北平大学本部,遭到各校反对。北京大学学生于十一月十七日组成敢死队,宣布武力护校。
281227致章廷谦矛尘兄:季黻昨已见过,当将那事说给他,他说当面询蔡先生后,以所答相告,那时当再函知。
《山雨》〔1〕曾见过----近久不见----此种事甚无聊。秋天以来,中国文人,大有不骂我便不漂亮之概,而现在则又似减退矣,世风不古,良可慨也。因骂声减,而拉我作文者又多,其苦实比被骂厉害万倍。
玄同之话,亦不足当真者也;凤举玄同,以为然与否,亦不足注意者也。我近来脾气甚坏,《语丝》被禁于浙而毫不气,一大群人起而攻之而亦不气,盖坏而近于道矣。
《王忠悫公遗集》印于北方,盖罗遗老之辈所为,中国书店但代售耳。振铎早回〔2〕,既编《说报》,又教文学,计三校云。
托兄给我在前回买过茶叶的那"翁隆盛"〔3〕买"龙井明前"(每斤二元五角六分)"龙井旗枪"(一元四角四分)各一斤,见寄。如果店铺也肯寄,即托他们寄,付与寄费就好了。杭沪之间,似乎还有信局似的东西,寄物件很方便的。
迅启上十二月廿七日斐君兄均此奉候。
注释:
〔1〕《山雨》半月刊,一九二八年八月在上海创刊,同年十二月停刊。该刊第一卷第四期发表西屏(张孟闻)《联想三则》一文,就鲁迅对他的《偶像与奴才》一文所加的按语进行指责。参看《三闲集.我和<语丝>的始终》。
〔2〕振铎早回指郑振铎从欧洲游历回国。
〔3〕"翁隆盛"即杭州清河坊翁隆盛茶庄。
281229致翟永坤永坤兄:得十一月廿六日来信,迟复为歉。惠函所云小说,惟《盛夏之夜》一篇,遍觅未见,但另矇矇矇矇〔1〕一篇,亦系草稿,或尚未用,今已和《断碣》等四篇一并另封挂号寄上。我因居处不大,所以书籍稿件,无法布置,至于常易散失,实为困难。所以成集之稿,希暂勿见寄,因虑失落也。
陶冶公我是熟识的,现在想已全愈了罢。
鲁迅十二月廿九日〔1〕此处原件缺损。
281230致陈濬〔1〕子英先生大鉴:敬启者,前日奉到惠函,季市则亦于是日下午来寓,尚未见寄宁之函。因与谈及编制字典事,其言谓:国学研究所〔2〕中尚未拟办此种事业,教育部之编译员则已经截止,云云。然则事殊难成也。谅季市当亦有函为答,今第先以奉闻耳。其实在今笔墨生涯,亦殊非生活之道,以此得活者,岂诚学术才力有以致之欤?种种事故,综错滋多,虽曰著作,实处荆棘。弟在广州之谈魏晋事〔3〕,盖实有慨而言。"志大才疏",哀北海〔4〕之终不免也。迩来南朔奔波,所阅颇众,聚感积虑,发为狂言。自料或与兄之意见有睽异之处,幸在知己,尚希恕之。要之一涉目前政局,便即不尬不尴。瞬届岁暮,凡百一新,弟之处境,亦同鸡肋〔5〕矣。此布,即请近安不尽。
弟树人启上十二月卅日
注释:
〔1〕此信原无标点。
陈濬(1882--1950),字子英,浙江绍兴人。光复会成员。徐锡麟案发生后逃往日本。曾任绍兴府中学堂监督。
〔2〕国学研究所指当时北京大学国学研究所。
〔3〕谈魏晋事指鲁迅于一九二七年七月二十三日、二十六日所作题为《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的讲演。后收入《而已集》。
〔4〕北海指孔融(153--208),建安七子之一。汉献帝时曾为北海相,后为曹操所杀。《后汉书.孔融传》:"融自负其高气,志在靖难,而才疏意广,迄无成功。"〔5〕鸡肋《三国志.魏志.武帝纪》裴松之注:"时王欲还,出令曰'鸡肋',官属不知所谓。主簿杨修便自严装,人惊问修:'何以知之?'修曰:'夫鸡肋,弃之如可惜,食之无所得,以比汉中,知王欲还也。'"这里比喻处境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