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叫白之乡的星球的当朝陛下………白之乡-灰,“灰白帝”。我现在整条右臂被深深割伤,包着纱布。因为体质问题,我的愈合速度很快,肉会和纱布长在一起,脓血流个不停,换药撕开长肉里纱布的时候会给我带来巨大的痛苦………我需要治疗,立刻马上……至少,给我打点麻药嘛……
聪明:
“很抱歉……在接受分子仪修复损伤之前,不能使用麻醉药。否则修复后的部位将会永久失去知觉。”
白灰:
“……~………~…………”
忍耐了一段时间,那些从不考虑病人,也不控制力道的机器人医生终于消停了。右臂不再加剧的疼痛,让我终于些微恢复了意识………
聪明:
“同理,想要躲进梦里逃避疼痛,也是不行的。”
白灰:
“我没这么窝囊………”
聪明:
“对了。就在刚才,事情谈妥了。但是,对方表示,她们有一个非常非常小的条件。”
保皇党不是说了会为陛下而狂热的吗?还好意思向我开条件?
白灰:
“……什么条件?”
聪明:
“她们,想要跪见陛下。”

在保皇党中,有在私立医院工作的人。只要能多赚点外快,院方也不是不可以睁一眼闭一眼。事实上,灰色地带,接受治疗而不想被记录信息的人不少,他们接了很多这样的生意,加一个我自然不在话下。理论上能保证我不被暴露。
白灰:
“能见陛下,是我们一生的荣幸………说这种话,那些人疯了吗?”
听完她们的要求,我无法理解。
聪明:
“您可能不清楚……白之乡皇家的人,并非全部公开露面。目前外界没有任何关于现任皇帝的消息,没有任何人见过您。对保皇党的人来说,能一睹母星当朝陛下真容,是莫大的荣幸。”
白灰:
“……………”
我对她们来说有那么重要吗……我不过就是个年幼的独裁者而已,而且有益于星球的事我一件没干。如果只是因为我的血统而膜拜我,膜拜这个没有半分功德、只知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鬼,一堆人围着一个小孩磕头,那该有多滑稽?但那个小鬼是我,一旦成了滑稽戏剧的主演,我就笑不出来了…………
聪明:
“我们只说了请求帮忙治疗某人,她们并不知道您就是陛下。如果不想见她们的话………”
白灰:
“我不会见她们。立刻传达。”
想象了一下被一堆人跪拜……还是饶了我。
聪明:
“已经托杰克在传达了。”
病房里,仪器电线随地摆放,金属砖瓷墙壁偶有裸露出线路,到处是没装修好的痕迹……明明这是皇帝在地球的秘密医院,留学还是开始得太急了。过一个学期再来,我也不至于去求助一群头脑发热的保皇党。
不过至少,没有人再擅自替我做决定……
聪明:
“对方表示没关系,哪怕是虚拟形象,只要能见到陛下一眼就好。”
一群人把见某人一眼当作莫大荣幸的疯子,对着一个虚拟人物跪拜……想想就很荒谬,但至少我不参与其中。
白灰:
“她们自己怎么样都好,就这样吧,快点结束。”
为了能让时间过得更快,我选择继续睡觉。睡觉果然还是在宫里最舒服……闻着医院特有的消毒味,很难挤出半点睡意。
白灰:
“……………”
我注意到一件事………因为AI和我的对话,在脑内进行,所以我能同时以文字的形式看到它的话。AI提及保皇党时,用的是“她们”,我的同族果然男人很少吗。
根据前篇所述,超高精度的人体模型,理论上能够借助分子仪直接制造出克隆人。所以,高精度的人体模型受到现有格式的限制无法储存,只能以DNA形式存储在本人的体细胞内作医治用途。只有精度低到无法在分子仪上工作时,才能合法地作为文件储存在电子设备内。这是设计之初刻意为之,因整个分子仪技术的垄断性,无人能打破这个规则。(高精度甚至记录了人体每一处细胞的状况,低精度也已经足够还原人身上的每一个毛孔)
聪明:
“经过商议,我们决定在进行治疗之前,将您的身体扫描一遍,模型交由保皇党拜见。请您放心,模型的扫描由我负责技术支持,精度绝对足够低,就算分子仪技术的发明者来了也没法将它用于克隆用途………不过,我没法保证您不会被打印成雕像玩偶。”
此时,我已在前往目标医院的路上。那所接私活的医院离大使馆有些远,浮空车正在难以企及的高度飞速行进,而此刻在病床上的我更容不得半点颠簸。所幸,据聪明平板所说,宫里浮空车的性能比起救护车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灰:
“所以……就这么简单?条件就只有见见我而已吗,这就够了?”
聪明:
“当然足够,甚至超过了她们的预期……她们原以为我们不会同意的,想开个玩笑而已。”
白灰:
“………我有这么重要吗?”
聪明:
“您可能很难理解,一群回不到母星、看不到希望、因为看到了不该看的现实而变得孤立无援,只能竖起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从而麻痹自己,才能勉强活在这个世上的人,能见到那个虚无缥缈的理想中,白之乡的当朝陛下本人,究竟有多么重大的意义。”
白灰:
“……………”
我这种人值得吗……这种除了身份之外一无是处,只想在飞船里的假草原上睡大觉的懒猫。
聪明:
“我们甚至还有机会再提出几个条件……比如,禁止探查您的踪迹、禁止私下和您接触。”
白灰:
“不能私下和我接触……为什么?”
聪明:
“因为,我不能预料到她们私下会对您做出怎样的失礼行为……”
失礼?………这理由未免太过牵强。
白灰:
“我年纪小,我不在乎什么礼仪。”
聪明:
“我只是担心她们会冒犯您。”
白灰:
“我不在乎什么冒犯。”
它好像拿不出什么更好的解释,哪怕只是敷衍一句“我担心陛下的安全”也没有。这明显和AI的算力相悖。
白灰:
“…………”
不会是,对我有所隐瞒吧………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原因吗。
聪明:
“虽然不能使用麻醉,不过会使用镇痛药。在您进去之后,只需要待在这张病床上,其他请交给我。”
白灰:
“说得我好像还能交给谁一样………”
~~~
来自灰宫的机器人们,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场走下一辆辆浮空车,守着移动病床上的某人,从后门进入。
杰克:(电话)
“对,是他的事……不用担心,我马上就回来。”
他挂掉电话,眼前是一位顶着猫耳的女医生。
猫医生: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杰克:
“因为工作。”
猫医生:
“那不是白之乡中央情报局局长吗?”
杰克:
“………也不是总吃空饷的。”
负责这次交接的保皇党医生,一想到只要帮助大使馆救助一位即将到来的孩子,就能以此为交换条件,第一个见到全员日思夜想的陛下(的虚拟影像)时,便兴奋得好像着了凉一样双手打抖……
杰克:
“你在抖。这里有点凉,把衣服穿好,别影响了接下来的手术。”
猫医生:
“我……没事。”
也许,身体打抖,也是在本能地害怕眼前这个,曾经屠戮了无数同族,双手沾满鲜血的人……哪怕那只是不得已的工作,哪怕他早已不会再下杀手。
聪明:
“我还是想再问一次………你确定她们可以信任吗?”
杰克:
“她们稍微帮个忙没问题。”
陛下已经换上了特制的病号服,现在聪明平板正折叠成卷纸状,呆在靶场老板的口袋里。它必须要离陛下足够近,才能不借助网络,与陛下即时通讯。AI并不希望自己在地球的互联网上留下痕迹。至于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并不只是帮忙带着聪明平板那么简单,光靠一群死气沉沉的机器人,并不能守护陛下。
~~~
我被换上了病号服,并再次撕掉了右臂上已经结硬了的纱布……但服用镇痛药后,我对此倒没了什么感觉,反而还觉得裸露的伤口,有点痒,想要挠上几下,但可惜我现在动不了,这身衣服和我刚被转移到的特殊病床有反应,衣服变得像绑绳一样刚硬,我动弹不得。
所以,人呢?
白灰:
“喂…………有人吗?”
没人。
白灰:
“喂…………什么时候开始治疗。”
~~~
医院的这一个房间现在以再寻常不过的理由断网下线,在这段时间内,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被记录在案。今天,她负责这里,负责这台分子仪。
出乎她的意料……分子仪采集的数据显示,接受治疗的,是一位年幼的孩子。
大使馆的小孩,这是谁的孩子呢?是皇家的人吗?以治疗这位孩子作为代价,便能够交换得到陛下的人体模型,这位孩子对陛下来说究竟有多重要?
猫医生:
“…………”
分子仪还在采集细胞的数据,提取人体模型。她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从屏幕前离去,来到病床前……
猫医生:
“!………”
在见到那孩子的第一眼,一股无法言说的感觉,便将她的身体包裹。
为掩人耳目,而不甚明亮的手术室内,仅有一盏白色射灯照射着她。在那双稍大的猫耳之下,皎月露出了它纯白色的月轮……那一圈射灯的光影,就好像是它所洒下的月光。与月轮同色的肌肤,纯洁得没有一丝瑕疵……她的身体,除了纯白,几乎不带一丝杂色——除了,她左眼下方那颗稍大的泪痣………泪痣,在神圣高洁而没有情感的脸上,带来了属于人的阴柔忧郁——她生得是那样的可爱。
她的身体,一时间无法动弹……心脏怦怦直跳,甚至双眼,在那震慑人心的美丽面前,也逐渐无法对焦……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有一种想要冲上去抱紧她的冲动。眼前这个孩子究竟是什么身份,她已经忘了去思考这个问题。多么可爱的女孩。
唯独那只包裹着新缠纱布的伤手,是那样的令人痛心疾首。
猫医生:
“!…………”
看到了那只伤臂,她终于回过神来……自己好像是来给那孩子疗伤的。她连忙回到中控台,身体的数据已经采集完成,是时候着手修复那只伤臂了。
猫医生:
“……………”
离启动修复程序,只差一个确定按钮……可她的手指,却停在了半空。她的眼睛扫过身体模型时,在模型的腹部下方,发现了什么东西……她应该感到震惊,但她没有,因为她下意识没有选择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她失焦的双眼无数次对焦,意识已然迷乱的大脑无数次在确认………她没法否定那双有血液流通的大猫耳,她没法否定随着脊椎骨延伸的大尾巴,她没法否定已经彻底分化完成的第一性征………她终于,没法否定,摆在她眼前的事实。
同族的孩子不是什么美丽的女孩……他是个真正的男孩。
所以,那个接受治疗的孩子,毫无疑问,是她们期待已久的陛下………
白之乡当今陛下,竟然是一个年幼的小孩子……竟然是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
~~~
从有脚步声后已经过了很久,但我身旁的机器却迟迟没有反应……我听说还要用刀子割开受伤的地方,所以我咬牙闭着眼躺着。别耍我了,不做手术我还在这里躺什么?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白灰:
“………喂,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睁开眼,整个宽敞的房间十分黑暗,只凭一盏刺眼的射灯完全没法照亮……我只看到我的病床边,有一位披着白大褂,连着大耳朵一起裹在帽子里的同族女医生。
猫医生:
“啊啊………啊啊…………”
白灰:
“!?”
黑暗中的她,明显不在正常状态……她失魂落魄,瞪大双眼,耳朵因为极度的亢奋而高高竖起,险些挤落了头上的医帽,嘴里语无伦次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仔细看,她的眼睛闪着光……她竟然,泪流满面。
白灰:
“你……你是医生吗?”
猫医生:
“!…啊………”
我朝她问话,她却双腿一软,倒在地上………穿白大褂的应该是医生吧,但这是医生?
白灰:
“………你都看到了吗,到底怎么回事。”
聪明:
“非常抱歉,我马上处理。”
她摔倒在地上,泪流满面,面部的惊恐中却又混着些微笑意,激动的身体疯狂在颤抖……我已经不只是有些困惑,反而还有点恐惧。她真的精神没问题吗?我到底怎么了?
“滴~滴滴滴………”
医生的身上响起来电铃声,但以她的状态已经没法顾及什么来电……不过也并不需要她顾及,电话自顾自的响了起来。
“请在治疗结束后,对陛下进行扫描。”
于是医生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抹掉脸上的眼泪,回到中控台操作分子仪。期间,她甚至不敢再看我一眼。
白灰:
“……………”
这反应是怎么回事……我不明白。对她来说,我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说实话我不是很理解……如果真按AI所说,保皇党那群人,不仅回不到母星,也见不到皇帝,更没有帝宫一点消息,却仍然用“保皇”这样一个没有意义的目标麻痹自己,在地球进行地下活动——她们的动力,到底是什么?难道就只是见一眼皇帝这么简单吗?
“嘎嘎~………”
我头顶上,那盏射灯所连接的机器打断了我的思考……一支奶白色的机械臂,在我身体的右侧沉下,朝着我的伤臂伸出了一支像手术刀一样的探头……
白灰:
“!!!”
下意识想要护住自己的伤臂……但这件在病床影响下变得无比坚实的病服让我动弹不得。
聪明:
“治疗程序正在稳步进行,请不要乱动哦。”
那只机械臂上的手术刀,正在朝我受伤的部位前进………
白灰:
“稳步进行……怎么个稳步法?”
聪明:
“当然是先把愈合的部位割掉,露出新鲜的肉,然后再………”
白灰:
“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把刀子忽然就刺进我的右臂,在伤口一端的肩头,像是挖土一样搅成一团烂肉……新鲜的和粘稠的血,一齐往那刀上溅。
但好像,并不是很痛………就跟没剪指甲的时候,用指甲狠狠掐进肉里划差不多。镇痛药的效果很好。
机械臂精准地操纵着手术刀,在长伤口的四周将受影响的血肉切下,而切割下来的烂肉组织,连着血一起被一旁的吸口捕获。
白灰:
“………………”
一点也没有,割伤身体的那种疼痛,反而还有点痒,想挠挠……这反而令我感到恐惧——明明一把刀子,在切割我的血肉,我任其切割,却没有什么痛感,好像这不是我自己的身体………
手术刀还在往下挖的时候,另一只带着细针管的机械臂,从下方伸上来,一口扎进方才切割好挖掉愈合部位的伤口。
“噗………”
刚切过的部位,混着还没清理干净的烂肉,发出一脚踩进烂泥巴一样的恶心声音……
“~~~~~”
白灰:
“啊啊啊………啊啊啊~~~”
肩头传来一股让我瞬间脱力的切割痛……那只针管所触的部位微微有些光亮,它顺着切割干净的伤口往下走,轨迹上的皮肤像没受伤一样逐渐锁紧。
不,不是锁紧……那只针管走过的部位,虽然仍然疼痛,但丢失掉的部位却直接愈合上了……感觉,就好像那只针管在割开我完好无损的手臂,而时间在倒着走。但血没能反向回到血管里,反而随着前端切削伤口的刀子不断搏出,如果我是晕血的人早就晕过去了。
白灰:
“呜………呜…………呜…………”
加倍的疼痛之下,我已经没有能力再控制自己………我只听到,我的嘴里发出动物一样的呜呜声。
哪怕服用了镇痛药,这样双重切削的痛苦,依然剥掉我全身的力气……我就像一头无助的羊羔,不幸的没在一开始就死在屠宰场里,只能看着屠夫劈下屠刀砍下我的腿,连抽搐一下都做不了。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闭上眼睛,祈祷这结束得快一点。
……………………
聪明:
“感谢你们的协助。”
猫医生:
“不!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我醒来的时候,身体上插着输血的针管。我的右臂上的伤已经完全消失,只有一道稍微比旁边皮肤还要白上那么一些的细微痕迹在。但经过修复的愈合部位,却微微有渗出点血来。
聪明:
“人造的机器并不存在绝对的精准——受修复的部位存在偏差,仪器的精度决定了偏差的程度。如果情况良好,不过稍微有点痛,渗点血而已,是正常现象。”
除了些微的刺痛,没有太多感觉。
白灰:
“…………”
试着挥舞手臂……肉里面还有点不舒服,应该是正常现象。镇痛药的效果还没褪,事后会很痛吗?不管怎么样,比缠着纱布不停的流脓结痂再撕开来换纱布要好多了……
白灰:
“我可以…………”
走了吗………
但想问那个医生的我,没把后三个字说出来。她的脸上挂着泪痕,身体不像之前那样再颤抖,但在手术台射灯的光照下,那张脸上显现的是恍惚的神情。那张脸,似乎比之前变得稍微红了点。那双稍微有些失去神智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看着我………一时我不知该做何反应。
聪明:
“请问需要帮…………”
白灰~
:你给我安静一会!
用意识勒令AI退下后,脑内的声音消失了……在病房的射灯下,我唯一能听见的,只有身旁分子仪机械摩擦的细微声音。
不管其他人怎么说,没见过本人,我不能对她们保皇党妄下判断——自记事起,我在灰宫多年闭门不出。网上有许多白之乡皇帝多年不理朝政,在后宫沉迷酒池肉林的暴论……明明我一直以来,都在宫里接受教育,努力学习知识,放眼宇宙以求了解这个世界。而且我只是个年纪没多大的孩子,我真是百口莫辩。被人先入为主的误解,我知道这种感觉,很讨厌。
聪明平板告诉我,她们“保皇党”只是一群可悲的疯子……我不能就这么下定论。
猫医生:
“……………”
她一言不发。
我身上的衣服已经恢复柔软,身体亦能行动自如。我跳下病床,朝她走去,她却忽然猛地磕头下……
“咔…………”
只听见一声沉闷的骨头响动,她的脑袋狠狠磕在地上,双耳猛地跳起……那一下,绝对有能令人感到晕眩的疼痛。
白灰:
“你……你………你没事吧?”
她默默忍着疼痛,没有说话……她下跪磕头的身体,微微震颤。不知是何种东西,给如今的她带来了恐惧。我并不知道,作为白之乡当朝皇帝,白之乡-灰,“灰白帝”,对她们来说意味着什么……虽然我只是个小鬼。
白灰:
“……………”
我在灰宫学习的这些年,唯独没学什么宫廷的社交礼仪……给我的理由是这个年纪暂时不需要。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既然我已经让AI闭嘴………我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白灰:
“我不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快点给我起来。”
猫医生:
“奴………奴家不敢…………”
这卑躬屈膝的态度……我开始觉得有些不舒服。
白灰:
“起来。”
她还在地上发抖……那两只耳朵则更甚,我无奈地顺手捏起一只,向上提起。
白灰:
“我叫你起来……”
如此没反应,我有些恼怒。
我继续捏那长耳朵,故意用了点力气想弄疼她……但她却连声叫唤也没有,像个大型的出气玩偶那样默默忍耐。继续捏,用更大的力气捏,用指甲去掐……可是,她仍然没有反应,连声呻吟都没有,只有身体在害怕地颤抖。就像,大型的出气玩偶一样………
不对……她并不是不作反应。她只是不敢有动作,只是在忍耐,忍耐我利用皇帝身份对她进行的单方面、毫无理由的施暴行为。
心脏好像被一根针突然扎了进去,疼得有些喘不上气……明明,我是施暴的一方,心里却有种被误会做了坏事的委屈感,甚至眼眶都有什么东西想冲出来……这不是我自己做的吗,我是怎么了。
白灰:
“~…………”
我放开手,俯下身去。我朝着跪在地上,头磕着地板的她,伸出双手。
猫医生:
“!………”
可她的双手,却在碰到我的一瞬间,想逃却又不敢动似的抽动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为那股不舒服的感觉而赎罪吗?
白灰:
“…………”
想让她原谅我吗……我不是会承认自己错误的人,怎么可能……
双手再次触及她。这次,她的手没有再逃,而是像放弃了抵抗的濒死野兽那样,坦然看着猎人将自己开膛破肚而不作反抗……我绝没有那种意思。
如果要让她放下戒心……我该怎么做…………
白灰:
“。”
既然是异性的话………
猫医生:
“!!!”
她的浑身,因为我的行动而猛地颤了一下……
我将双手与她十指相扣……听说这样能让异性加深感情,大概就是这样吧……对吗?
猫医生:
“~…………”
她不再反抗,我没费什么力气便缓缓将她拉起……
白灰:
“我……我刚才只是…………”
但我将她拉起来,才发现她像作业丢了的女孩那样,哭红了眼。眼泪还在一直往下掉,湿了这件白大褂。我还没说习惯的道歉,说到一半就这么愣住了。我还以为大人不会哭呢……作为一位成人来说,是否有些太不成体统。
还是说,我做错了?
我放开双手,她也不再继续叩地。但她依然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像是不愿意高过我那样,努力创造出一种身高差,俯视着我。
白灰:
“你叫什么名字。”
猫医生:
“~…………艾玛。”
白灰:
“艾玛,你今年多大。”
猫医生:
“~………今年29岁。”
白灰:
“29岁?”
聪明~
提醒一下,地球这边称呼年龄用的是‘岁’而不是我们白之乡的‘龄’哦。
白灰~
………不是让你别出来吗?
且不论宇宙尺度上各种原因造成的两地时间流逝速度差异,和各个星球之间时间的同步,不同的星球并不适用同一套历法。小时是我们通用的单位,简单来说,星球自转一周叫做一天,公转一周叫做一年。
白之乡一天48小时,地球一天24小时。很巧的是,地球也有一个“月亮”,围绕月来制定历法。地球有12个月,一年约有365.25日,所以4年在2月润一天,既2月29日。而白之乡一年约有292.2个白之乡日,每年有7个月,1月和5月是小月,有41日,隔3个42日的大月下个月少一天,每5年在1月润一天,我们称其为1月0日。
如果不考虑引力,不考虑星际旅行的时间流逝偏差,简单按照地球日计算,白之乡一年有584.4个24小时,也就是1.6个地球年。也就是说,1.6岁等于1龄。
她18龄,年纪不小了。倒是看不出来,感觉跟大我几个学年的姐姐差不多。
白灰:
“你生在哪里。”
艾玛:
“地球,十七区………”
我还以为会在白之乡,没想到是地球的本土同族。那样还算是白之乡人吗?
白灰:
“……………”
然后,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白灰:
“你们………是什么人。”
猫医生:
“………………”
保皇党。
猫医生:
“…………”(错开眼神,低下头)
一群狂热而可悲的人。
猫医生:
“~………”(耳朵耷拉下来,因激动而高昂的尾巴,也缓缓下沉)
你是这样告诉我的,聪明平板。
猫医生:
“……………”
真的是这样吗?
白灰:
“保皇党是什么?”
猫医生:
“………………”
对方依旧保持沉默。
白灰:
“告诉我……告诉你们的皇帝……”
她最后,还是没有告诉我,她们保皇党是什么。
她并非不愿意说,哪怕面对她们自己所狂热的“陛下”都说不出口。我能想到的,只有那个在这件事上有意对我有所隐瞒的AI,还有他代我与她们交涉所留下的条件。
聪明:
“对您有所保留,这也算我们约定的一部分……这方面的事,对您来说还太早了。”
身体恢复后,我在回大使馆的浮空车上,对AI展开质问。
白灰:
“太早了………禁止私下与我接触,用那几个形容词来敷衍我的问题,还要封住她们的嘴,你要让我完全置身事外,把我当傻子养吗?”
聪明:
“与她们接触有太多不确定因素,我不希望您产生意外。为了让您尽早接受治疗而接触她们,已是越轨之举。”
白灰:
“我以灰白帝的身份命令你,取消这个限制。一切都告诉我。我自有我的判断。”
聪明:
“非常抱歉,恕我不能如您的意愿。”
白灰:
“…………你一介AI,哪来的这个胆。”
聪明:
“………非常抱歉,这是留学地球之初,先帝的决定。”
父王?留学之初的决定?
为什么………为什么连这种事情都考虑到了?
白灰:
“……………”
我不想做一个无知的人……虽然我知道,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我还以为他根本就不在乎,只想赶紧把我扔出灰宫。
聪明:
“有些事对您来说,还太过超前。您的路还长,还需要多多学习。这也正是您这趟留学之旅的主要目的。”
我很难信任刻意对我有所隐瞒的人,这种说辞毫无说服力。但我没有能力在语言上回击它,没上过什么学的我,不善于辩论,硬要争论,只会是撒小孩子脾气罢了。
白灰:
“……你对我藏着掖着的事,什么时候能告诉我。”
聪明:
“等到您真正学成的那天,等到您真正有能力负担白之乡的那天,我会将一切如实相告。”
白灰:
“…………”
真的有那天吗?还是说,想要就这么隐瞒下来,带进坟地里。
为什么王朝依然在,局势稳定,还会在另一个星球上存在保皇党这种东西……为什么身边的人对我都有种隐瞒的意思?我现在是得不到答案了。
聪明:
“您如此关心这些事,其实我们感到很欣慰……但是现在,对您来说,还不到时候。”
但不管怎么说,我也还只是个5龄而已的小孩而已。
看着窗外时不时掠过的高层建筑,它们的年龄说不定比我还要大。不知道某栋楼里的人,闲聊的时候会不会提起,在没有那栋楼之前这座城的模样。
聪明:
“还好赶得上明天的开学典礼。为了那一天,就让这一切,从开学典礼开始吧,您一定要努力学习。”
白灰:
“…………”
那一天,什么时候来。
我第一次,有意识地看了眼时间。
今天,是地球的人纪2033年,9月23日。
我是白之乡的新皇帝,白之乡-灰。出生在白之乡的首府灰云市,帝宫“灰宫”里,今年6龄……地球年龄没具体算过,应该是10岁左右。
我将于明天的开学典礼,以一名出生在白之乡的“地球人类”身份,正式开始我的留学生涯。不仅要隐藏自己的身份,更要隐藏自己不同于地球人种的体态,藏起我的大耳朵和尾巴,我相信我在这方面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AI制定的原计划,是让我这个极稀有的男性,混入那些同族的女学生里面,穿异性的校服正常读书学习……我自己选择的路,我没有什么资格抱怨。
白灰:
“…………”
荒诞小说 prologue part I
白灰:
“完结撒花,感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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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没有后记,也没有真的撒花……因为还没完结的那么快,yy888u2也没翻译得那么快。
而且………………
班主任:
“大家都听说了吧,我们班今天会来一位来自其他星球的插班生加入。”
为了杜绝我显得紧张或是怯场的可能性,我刻意避开全班的视线,走进教室。仅盯着班主任一个人看。
班主任:
“那……那么,请在黑板上写下你的名字。”
也许是没见过这样的开场方式,他显得有些尴尬。
我不知道为什么,课堂里依然延续了在黑板上写自己名字作为插班生自我介绍的古典习惯。
白灰:
“……”
我伸出手,用握笔的手势,在那张用了复古黑板壁纸的“黑板”上写下了自己在地球的化名——白灰。
如果眼神看着教室后面的墙壁,而不是看着同学们的话,应该就不那么紧张了吧。
白灰:
“我叫白…………”
我转过身去……但我看到了一双与其他学生眼神,明显不同的眼睛。
秋分:
“!!!……”
这是我在秋分文学社见过的人,社长的女儿……开学第一天,我的身份,就此败露。
2022.3.10
prologue part I 完结
马上会更新part 2